樊老头批改完作业,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多,想起隔壁机房的曾凡,不知道系统装完没有,该让他回家了,他家不在镇上,再晚一点天黑,路上就不好走了。
教学楼的五层只有三年级四个班,学生周末大多都回家了,整个楼道都空荡荡格外安静。
计算机教研室就在机房西侧隔壁,目前只有一个专职老师,周末也回家了,樊老头把这里当做临时办公室,平时备课主要还是在一楼的数学教研室。
机房的防盗门虚掩着,樊老头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曾凡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双手不时敲打一阵键盘。
悄悄的走到他的身后,看到屏幕上白色文本编辑器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看的他头晕。
他买过好几本编程教材,可惜都看的一头雾水,前面简单的示例代码还能理解,后面的变量、循环、数据类型,逻辑语句等等就绕的他头晕了,基础都搞不明白,示例代码也编不出名堂,学起来自然就没兴趣了。
现在看到学生敲代码这么认真,显然能看明白,内心不由的再次感叹自己老了。
曾凡当然知道樊老头站在自己身后,他也不完全是表演,输入的俄罗斯方块示例代码他早先也学过,现在当然不满足照葫芦画瓢,他正在修改一些设定,让程序界面更美观,可玩性更高,代码当然也要更精简。
代码改完后,一次性完成编译,生成可执行程序,然后运行起来,只用键盘上四个小箭头就可以操作。
“这是书上的代码?”樊老头看他玩了一会才出声打断。
“不完全是,我修改了一些外观设定和游戏规则,原先的设定太简单!”曾凡没有回头,他也不想故作惊讶,反正就他们俩人,没必要装。
“你以前学过编程?”
“这本书是第一次看,感觉里面的实例很简单,可以看懂,于是就照着练练!”曾凡将那本英文教材展示了一下。
樊老头走到他身边坐下,那台电脑的win98系统已经装完。
“呵呵,那是石老师的书,全英文你也看得懂?”
“凑合看,主要是看示例代码,图片很多一看就懂!”
“看来你挺有天赋,马上期末考试了,下学期学习不忙的时候,你可以过来上机多练练,这个系统装好了?”
“新系统主要增加了网络功能,还有对新硬件的支持,对我们这些老电脑提升不大,比原先运行更慢了!”曾凡解释道。
“我试用一下,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一会天黑不好走!路上雪滑,你骑车小心!”
“知道了,樊老师再见!”
曾凡的座驾是一辆老旧的二八式自行车,前几天的下的大雪没有融化,反而被来往车辆压的光溜又瓷实。
自行车行驶在这种冰雪路面上,要格外小心,两个轮子必须尽量保持九十度垂直于路面,倾斜角度稍微大一点就会打滑。
刹车也基本上不能使用,惯性作用下,刹车可以让轮子停止转动,但却阻止不了轮子滑行,反而更容易失去平衡滑倒。
即便是曾凡改造过后的身体,应对这种情况也很麻烦,想要不摔跤就得全神贯注,还不能速度太快,他们村子距离镇中学十五里,往常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到家了,这次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因为全程身体紧绷,还出了一身汗。
值得庆幸的是,全程平安无事,一次没有摔倒。
他们家这时候住的还是三间老旧的红砖土坯房,地基和外层是红砖,内层是土坯,据说是当年父母结婚几年后才建起来,房子比曾凡的年龄还大,早年房顶上铺瓦片都不全,屋里就是黄土地面。
曾凡印象里是他刚上小学那年,房顶才铺上了一层沥青油毡,结束了一下大雨屋里就漏水的历史,屋里地面也铺了红砖,上面还抹了一层光滑的水泥,地面从此可以擦的一尘不染,在上面打滚衣服都不会脏。
房间是传统的一明两暗布局,门口开在正中的房间,进门就是堂屋,左右两边是两个灶台,上面各有一口大铁锅,灶台北边就是两个房间门口,挂着红色的绣花门帘,东侧是主屋,他父母住,西侧是他的房间。
曾凡原来的时空里,在他上技校的时候,这三间房子进行了原地重建,改成了全砖瓦房,铺上了水磨石地板砖,院子里加盖了两件小房,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住宿条件进行了一次升级。
不过技校毕业以后,他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打工,住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了。
东西两侧的房间里都没人,不知道爸妈都去干什么了,曾凡回到西屋,将书包放在炕上,身体坐在炕沿,打量着记忆中曾经变得很模糊的房间模样,慢慢找回了儿时的感觉,这个房间有他十几年的记忆。
在屋子里怀旧过后,曾凡起身来到堂屋,掀起东边灶台上的铸铝锅盖,锅里面放着一个圆形铝篦子,上面热着两个馒头和半盘素炒白菜,篦子下面的是一个铝盆,里面有小半盆玉米碴粥,泡在锅底的温水里。
本来肚子不太饿的曾凡,看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饮食,心里却有了不同的感觉,口水不自觉的加速分泌。
曾凡知道这是给他留的饭菜,将炒白菜和馒头从锅里端出来,拿了个木头小板凳,把锅台当饭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两个馒头吃完,盘子里的菜也刚好打扫干净,这时候堂屋的棉帘子掀开,走进来一个矮小瘦弱的妇女,花白的短发,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到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手上提着一个黄色的塑料袋子,这女人就是曾凡的母亲邱彩娥。
“凡凡回来了!”
“妈,锅里是给我留的吧,我都吃光了!”曾凡端着铝盆喝粥,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们都吃过了,你不用剩!”
邱彩娥把黄色塑料袋放到东屋,然后到院子门口抱了一抱豆秸子进屋,在西边锅里加了两舀子水,点着火开始烧水。
冬天炕上冷,既暖炕又可以烧洗脚水。
“妈,我爸怎么没在家,出去串门了?”曾凡喝完粥,将筷子和盘子,铝盆放进锅里,就着温水清洗。
“他还能有什么事,这几天没有活儿干,找地方打牌去了!”
“凡凡,放在那儿,一会我来刷!你去写作业吧!”
“不费事儿,马上就刷完了!”曾凡用铁锅里的温水洗完碗筷,放进锅台边上碗架柜里,用炊帚刷了刷锅,将刷锅水用小盆淘进泔水桶,提到外面垃圾堆倒掉。
倒泔水的地方距离他们家有两百多米,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没有路灯照明,路面还有未化完的冰雪,完全靠微弱光线看路,以前的曾凡都习惯了,现在他有感应能力,当然更不成问题。
等他倒完水回来,邱彩娥已经烧好炕,进了东屋。
东屋正对门口的墙面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下面放着一台老式踏板缝纫机,邱彩娥正在踩着缝纫机加工衣服。
这也是村里很多妇女的主要工作,从服装厂外包的活拿回家来做,按数量计算工资,多劳多得,活儿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挣三十多块,只是这种外包活儿很不稳定,服装厂订单多,固定员工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外包给她们。
没活儿的时候特别闲,忙的时候经常没日没夜的赶工。
东屋南面是大炕,北面靠墙放着一个老式木头大柜,刷着紫红色油漆,柜面贴着一个金色福字,大柜宽和高都一米左右,长度两米多,大柜上摆放着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镀锌铁皮做的小蜂窝煤炉子,上面放着一把铝制水壶,微微冒着热气。
缝纫机笃笃笃的声音响个不停,曾凡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大,正在播放新闻联播,拿洗脚盆在外面锅里舀了热水,坐在炕沿上一边烫脚一边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