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仙洞书院原名礼山四中,历史悠久。经过数次教育制度改革、数次搬迁之后,如今定址于位于山野之中的女仙岭岩山岗下。整个书院占地三百余亩,一应设施齐全。
书院内古木参天,书院外并无嘈杂的城寨、市集,只有岩山岗下的一个小型村坞——岩山寨,为这里添加了一点的烟火气息。
岩山寨围垣内的面积只有三十亩地,常住人口不足三十人。华胥国不允许书生家长陪读,要不然陪读团体早就将这座古风村寨挤得人满为患了。
如今华胥国各县的蒙塾(幼童启蒙机构)、序堂(小儿初始教育机构)、虞庠(初级中等教育机构)均采取就近原则设在人口密集的城镇或者郊闾之内。
而书院、明堂却都不设在县城、城寨之内,而是设在乡野山间,毗邻风景区内。其周边环境优美自不必说,同时也给景区带来了一定的人文气息,互有裨益。
至于泮宫、成均因涉及跨省甚至跨国的人才交流,又有拉动当地经济的作用,故而一般都设在交通便利的大城池近郊的开发区内,或者经济发达且有铁路经过的散厅城郊开发区。一方面是交通上利于学生出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学生出校消费,拉动当地经济。
书院生涯无甚闲话,且说关宁返校后,每日自是正常上课、复习。直到正月十三这日黄昏,关宁用过晚饭之后,回了一趟学生宿舍。回来的时候,他不仅换下了校服,穿上了新衣,还背着那个装着礼物的书包,心怀忐忑地回到教室里。见他回来,邻桌的张远婷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关宁也微笑着回应了,往日里他都是笑呵呵地跟张远婷寒暄几句,探讨一下今日的学业情况。但是今日,他却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写着习题。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结束,看着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斗室的同窗们,关宁竟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往常的这个时候,他和张远婷都会习惯性地再多复习一个时辰,直到班上的同窗们几乎都走光了,他俩才会离开斗室。
然而今日,张远婷竟然一反常态,也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关宁用余光偷偷地看着她,心里愈发的紧张不安起来。
万一她提前走了,可怎么办,该怎么把礼物送给她。关宁这般想道,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脚旁的书包。
可就在这时,张远婷突然轻轻地喊他道:“嘿,安之兄。”
关宁疑惑地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我今天想早点下课,去岩山岗上面走走。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啊?”
“啊,好啊。”关宁有点儿蒙。
“那,走吧。”
“嗯嗯。”关宁忙不迭地答应道。当下他三下五除二便收好了课桌,背起书包与张远婷一前一后行出了斗室。
整个吕仙洞书院是依托于岩山岗的自然地形环山而建,教学楼和学生宿舍都在半山腰,运动休闲区位于岗底。而山岗的顶部是一个空旷的平台,平台上有一座三层楼的藏书阁,名曰鄂王楼;楼前有一口小型人造喷泉,名曰晓蝶泉。
二人沿着通往岗顶的山路缓缓而行,先是习惯性地探讨了一些学业上的话题,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到了岗顶,二人在晓蝶泉边的石台上坐下,眺望着几公里外的吕仙县城。
“吕仙县的夜景,好美呀!”还是张远婷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
“安之哥,你今年春节没有去给你外公外婆拜年吗?”
“啊。我去啦,只不过今年我是我们望羊山亭的龙头灯灯手,肩负着重任,我三爷爷叫我早点儿回去,传授我耍龙头的技巧和要领。所以我在外公外婆家里吃过早饭,就跟我娘一起回关雎坞了。”
“你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大过年地跑到你外婆家里。本打算找你玩,不想却是空欢喜一场。”张远婷噘着嘴道。
“呃呃,这……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练习龙灯技巧,真没想到你会去找我。”关宁满脸遗憾地道。
“我今年可是我们福缘亭灯队的领队哦,我们交流一下心得,不挺好嘛。”
“哇,窈窈,你当领队啦,你真棒!”关宁由衷地说道。
“是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跟我多交流,知道了我们灯队的打法,说不定就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何乐而不为呢。那么着急地跑回家,只怪你没福气咯。”
感受到张远婷语气之中的暧昧,关宁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是哦。”
“是什么?”
关宁尴尬地挠挠头道:“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啦?”张远婷似笑而非地看着他问道。
关宁却不敢盯着她看,目光只一接触,便急忙偏过头,又看向了县城的方向。嘴里嘟囔着道:“哪里都不好。”
“知道不好,还不改。”
“改,我一定改。”
“那你怎么改?”
关宁摸摸后脑勺,道:“额,这……全面的改。”
张远婷闻言噗嗤一笑,道:“好啦,逗你的啦,看把你紧张的。”
听到张远婷如是说,关宁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之,张远婷突然指着县城东南部,黄雀山下一片红色的高台式建筑道:“安之哥,你看到那片房子没?”
“看到了,那是仙河台。好气派,好漂亮。你县城的新家就在那里吧,今年春节已经搬进去了是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妈说的。”关宁说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粗茧,顿时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哦哦,原来是钰姑姑讲的。”
“嗯嗯,新家那么大,你肯定有一个超大的房间和独立的练功房吧。”
“可不是嘛。”张远婷兴奋地道:“房间大不说,书房也大,琴室、画室、练功室应有尽有。我爹真是太了解我啦,一切都设计得那么完美。可就是太大了一点,我感觉有点太空旷了。”
“你有那么可爱的妹妹陪着你,你家的家丁和机器仆人有那么多,不会空旷的。”
“话虽如此,可总觉得缺乏一点温馨的感觉。”
“大房子都这样。”关宁说道。他接着又问:“那你以后回百忍山庄的次数还多么?”
“多呀。我周末都要去看望我的族爹组奶,所以每逢周末时候,我估计会一天在县城里过,一天回去百忍山庄过。毕竟再有半年就要离开家乡去求学了,到时候回家时间少,只能趁现在多陪陪他们了。”
“嗯嗯,是得经常回去看看老人。”
“是啊,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需要陪伴。你呢?你妈妈还好么。”
“她还是老样子。”关宁想起母亲那饱经风霜的脸。
“我好久没见到钰姑姑了,你明天能不能喊她一起,去我新家做客呀?”
“啊?”关宁闻言,顿时一头雾水。
“啊什么啊。我就是想见她了,我爹娘昨天也跟我说了,叫我邀请你和钰姑姑,明天到我的新家做客。钰姑姑她,还要参加一个仪式。”
“哦,什么仪式啊?”
“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对了,我娘特意交代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就跟平时一样,空着手来就好。”
“哦。”关宁道。
“哦什么呀。说,你来还是不来。”张远婷故作骄蛮的道。
“来,当然来呀。”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需要我亲自给钰姑姑打电话的话,我等下回宿舍之后自己会跟她打的。”
“不,不用。我等下就跟她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张远婷说完,竟是满脸的欢喜之色。
两人又经过短暂的沉默,张远婷突然抱着肩膀道:“唉,好冷呀。”
“这叫倒春寒,是很冷的。那我们回学生厢房吧,以免冻着了。”
张远婷闻言,先是怔怔地看了关宁小片刻时间,旋即剜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真是个木头。”
“啊,你说什么?”关宁追问道。
“没什么。走吧走吧,冻死了!”说罢,张远婷从石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做出了一个美妙的空翻,跃至一个休憩平台之上。山顶平台与这个休憩平台之间的落差高达十米,张远婷竟然一个筋斗空翻下去,还能稳稳地立在休憩平台上,轻身功夫可见一斑。
“窈窈,等等我!”关宁见状,急忙小步快跑地追了下去。
“就不等你,有本事你来追我呀。”张远婷莞尔一笑,又一个纵身,往山下掠去。
“你的轻功师承无当山梯云纵,我可没有这么好的际遇。”
张远婷在下一个平台上落定,回头朝他笑道:“那你没有好际遇,就只能自己跑快点儿咯。”
“好哇,我来啦!”
关宁本想快步追上,但跑了几步,就发现包里的礼品盒晃动得厉害。他怕礼盒会在跑动过程中弄得一团糟,只得无奈地取下书包抱在怀里。见张远婷去得如此之快,他急忙喊道:“你慢点儿,别摔着。”
“乌鸦嘴。本姑娘的轻松独步吕仙洞书院,摔不着。”话音未落,便已去得远了。
两人你追我赶,不久便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