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鸨有些哑口失言,这要她怎么回答,那花魁是给城尹大人准备的,她还得靠着花魁讨好城尹,以确保她醉芳楼在这昌平城生意兴隆、红红火火,但是这些花钱的金主自然也是得罪不得的,否则日后谁还肯来她醉芳楼,做她们风月这行的,必须权钱两通才行呢。
她脸上隐隐有尴尬之色,尝试着解释道:“各位公子大爷,请息怒,往年的规矩是往年的,今年啊,咱们这规矩改啦!今儿个为了准备参赛,咱们曦若姑娘也累了,恐怕不能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各位公子大爷,所以还请各位公子大爷明日再来,待明日曦若姑娘准备好了,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大家,岂不是更好?”
大部分人倒也勉强能够接受,毕竟多数人并没有花费太多,只是城中几个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大痛快,他们来这醉芳楼,哪次不是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如今花了大价钱,却连人的样子都没见着,这让他们怎么能甘心!
“话不是这么说,王妈妈,大家今晚也是花了钱的,这花魁我们也是投了票的,如今拔了头筹,不该来谢过我们吗?况且在竞赛之初你可是下了彩头的,说花魁选出之后,会给大家一个惊喜,怎么?难道这惊喜便是连曦若姑娘的脸也看不上一面吗?”一个锦衣玉袍的年轻公子哥,面色不善的瞪着老鸨,语气冷硬道。
慕云筝瞧他衣着,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哥,仗着老子有些钱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她不由面色一沉,对这种纨绔子弟,她向来也没什么好感。
莫无欢敲她神色,不由解释道:“此人叫方学智,是城东方员外的三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素日里横行霸道,也算昌平一霸。”
慕云筝微微皱眉,不解的望向他,不由诧异问道:“这你都提前做了调查?”
莫无欢瞥他一眼,眸色傲然道:“不必调查,无论是茶馆,还是酒楼客栈,到处都有这位方三公子的传闻。”
慕云筝瞧他一眼,再瞧一瞧楼下台前的方三公子,眼底依旧不解,不禁又问道:“就算如此,你又没见过方学智,如何便知道他便是方三公子?”莫无欢微微一笑,红唇嫣然如花瓣,轻挑帘幔,一指楼下那锦衣男子,解释道:“你看他身上那套衣服,是昌平碎锦,那是方家独有的织染工艺,除了特供皇族,就连达官贵族也难购到,也唯有方家人才能穿得起,你再看那人头上的赤璃紫玉簪,便是你我这样的人,也难拥有如此纯度和天然硕大的玉饰,他却为何能有?”
慕云筝眸色微微一转,细细沉思,她这一年虽然一直在王府待产,倒也不是闭门造车,无虞的很多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据她所知,无虞最负盛名的玉种,便是紫玉和赤玉,除了少量掌控在无欢手中,最大的玉矿便都掌控在昌平城的方家。
思及此,她不由恍然道:“因为他是方家人!”
“没错,方员外为人倒也算个正直商人,只可惜三个儿子两个败家,除了二儿子为人憨厚,没有经商天赋之外,大儿子好赌,三儿子好色,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年轻人,便是方泽远的第三子。”莫无欢说这话时,目光却一直望向隔壁包间的谢兴礼。
慕云筝了解的点点头,不由也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就见谢兴礼脸上神色不大好看,目光阴鸷的盯着楼下的方学智,她若有所思的转一转明眸,忽然心头升起一个想法,回首去瞧莫无欢,却见他也正向自己望来,眼底神色亦有所思,两人目光相触,立刻便明白了彼此心头的谋算,不由相视一笑,继续静观其变。
“这、这……”老鸨一时失语,不知要如何回应方学智的问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她方才一心想着讨好城尹,早将曦若许给了城尹,如今若再让她出来见客,难免要惹得城尹大人不高兴,说不定一怒之下,停了她这醉芳楼也未可知,可若是不让曦若出来,依这位方家三公子嚣张的个性,断然也是不让的。
“王妈妈!”
她正为难,却忽听楼上有人沉声唤她的名字,不由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瞧去,一名年轻的俊俏男子,缓缓子楼梯向下走来,她微微一愣,记起这是在城尹包间旁边那两兄弟中的弟弟,容玥。
慕云筝缓缓从楼梯上向下走来,神态傲然,步伐从容,唇边挂着浅淡的微笑,眉宇间华贵不凡,她缓缓来到方学智和老鸨面前,对方学智微微拱手、行礼,浅笑道:“方公子,在下放在也在楼上看了些许时间了,这个中情形也略通一二,想要与方公子私谈几句,不知方公子可赏脸啊?”
众人都疑惑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慕云筝,眼底是赞叹和疑惑,那老鸨心头直跳,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事情不妙,却又毫无根据,只能也疑惑的望着慕云筝。
方学智亦狐疑的望着慕云筝,他名声在外,对于慕云筝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好奇这人跟自己妃非亲非故,又从来没有过交往,为何要跟自己私下说话?而且还选在这个时候?看他打扮也是个商人模样,难道是想要跟他们方家攀交情?
思来想去,似乎也唯有这个理由说得通,不由眉毛一挑,傲气道:“你且说说看。”
慕云筝浅浅勾唇,眼底狡黠一闪而逝,她在凑近方学智的同时,假装随意的抬头望了望二楼谢兴礼的房间,显然她已经引起了谢兴礼的注意,不过这才是她的第一步,她微微侧身,便瞧见旁边的包间帘幔一角微微翘起,她知道无欢此刻必定也在瞧着她,不由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那个方向俏皮眨了眨眼。
随即她凑近方学智,在他耳边轻声道:“方公子,你看二楼正堂包间里坐着的,是谁?”
方学智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往二楼正堂包间瞧去,正好望见谢兴礼那张微微恼怒的脸。他先是一怔,随即露出轻蔑和不屑的神色来,他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他!
慕云筝瞧见他的神色,知道她这招挑拨离间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不由继续道:“方公子,在下可是为了您好,古语道:民不与官斗,您虽然富甲一方,却终究是小腿拧不过大腿不是?不如便今日退一步,省的日后给方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放屁!”慕云筝的话音才刚落,方学智便猛然怒骂道:“若是旁人,今日大约也就算了,小爷我心情好,可偏偏是他,小爷我还非要跟他斗一斗不可!”
慕云筝立刻面色一沉,拉住方学智的胳膊低声劝道:“哎呀!方公子,消消气,消消气,您这是何苦呢!听闻谢大人只手遮天,在这昌平城可谓为所欲为,您要是真惹恼了,与你们方家不利啊!”
方学智听她这话,忽然冷笑了起来,不屑道:“哼!不妨告诉你,他姓谢的,看着嚣张,却不敢轻易开罪我们方家,今夜小爷我这花魁是看定了!我倒要看看,他谢兴礼能把小爷我怎么着!”
方学智说着,一把甩开慕云筝拉住他的手,一指老鸨,怒道:“王妈妈,快去叫曦若姑娘下来,你这醉芳楼,小爷我买下了!”说着啪一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狠狠拍在桌上,神态傲慢。
慕云筝面色看似忧心,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眼前的情形,正是她所期盼的。
谢兴礼仗着谢家权势,在昌平只手遮天,从上到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要想寻找突破口,实在有些难度,若是给他找一个大麻烦,或许便能逼他行差踏错,露出马脚来,当然,这麻烦,必得是有分量,否则有与无也没什么大的不同,若论起分量来,自然是皇商方家最有实力。
“放肆!谢大人在此,谁人敢闹事!”楼上忽然爆出一声怒斥,正是谢兴礼的随从。
慕云筝抬头一瞧,那谢兴礼显然已经沉不住气,更何况今晚的花魁实在令他可心,怎么能随便被个毛头小子抢了去!
众人纷纷抬头,便瞧见一身锦服的谢兴礼,正一脸严肃的站在二楼廊前,浑身一派正气凛然的架势,乍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维持秩序的官威和架势,他阴鸷的眸光从楼下众人身上一一掠过,一派假正经道:“是什么人在此扰乱秩序啊?”
慕云筝瞧见这浑水已经被她搅起,心头暗暗得意,乖乖的躲在人群中看热闹,不再说话。
方学智瞧见谢兴礼,脸上一副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情,眼底不屑的意味明显,他冷冷一笑,毫无尊重道:“原来是城尹谢大人,小侄失敬失利了,只是没想到,作为朝廷命官,谢大人也有逛青楼的癖好啊!”
谢兴礼眸色一沉,脸色白了白,自我掩饰道:“本官今日微服出访,那是受了王氏的邀请,特来主持花魁盛典的,你一介黄口小儿,休要在此污蔑本官!”
方学智不屑冷笑,语气质疑若有所指道:“王妈妈一介风尘老鸨,竟能请得动城尹大人,想来给出得酬劳很特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