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好酒,莫小楼眼神一亮。
“我独孤英,最是欣赏兄台这般满腹诗书之人。如不嫌弃,就由我做东。”
......
散花楼旁边的一间客栈内。
黑衣男子将莫小楼与师妃暄引到一方雅座。
“天女楼,这店装修品味着实一般,不过菜肴尚可。而且胜在清净。”
这天女楼本来就门庭冷落,今日更是因明月来散花楼的缘故,到现在生意都没有开张。
连店老板都撂了挑子都跑去了散花楼一睹芳容。剩下一个伙计照看店面。
伙计见二人一个风尘仆仆,一个黑衣简帛,自然不是什么贵客,又听闻此言,更是不乐意了。
任二人叫了半天,才懒洋洋的拿了碗碟过来。
“二位用点什么。”
独孤英不满道:“怎的如此怠慢。上最好的菜,不要酒水。”
小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对不住,本店谢绝外带酒水。”
独孤英倒也不愠,掏出一锭黄金拍在桌子上:“不需菜,也不需酒水,你拿着一锭黄金,沿街滚到散花楼,打满六十四个滚,一个不许少。”
看着桌上的金闪闪,店小二眼睛发直,
“好嘞。”
说罢揣起金子,俯下身圆润的滚了出去。
边滚边痛快道:
“哎哟喂,权当拜财神了。”
见店小二的滑稽样,独孤英眼神得意,一摆手,不知从何处两个厨师模样的人。向独孤英一行礼,钻进了后厨。
“小地方的人,果然缺乏教化。来,莫兄,饮酒。”
莫小楼心道:“此人行为谈吐倒是颇为独特,与一般的权贵大不相同,只怕是…...”。
正琢磨着,独孤英已亲自为莫小楼斟上一杯酒,双手递到身前。
“多谢!”
莫小楼晃了晃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酒香扑鼻。
稍微一抿,入口浓郁。
“不说口感,这酒的纯度,绝非民间工艺所能企及,应该是宫廷特供的剑阁烧春。”
“兄台果然是诗酒风流之人,来,再品这个......”
师妃暄看二人喝得兴起,
“爹爹我也要喝酒。”
独孤英笑问道:“你多大啦。”
师妃暄小脸一红:“虚岁…十五。”
莫小楼一弹师妃暄的额头,
“十五,我看你最多十二,小丫头想喝酒还早着呢。一会叫厨子给你上个鲫鱼汤。”
“一口,就尝一口。”师妃暄不依不饶。
“嘘”莫小楼示意师妃暄收声,只听嘈杂的街道上传来悉悉嗦嗦的脚步之声,一个个脚步沉稳,显然都是练武之人。
“老大,慈航静斋的尼姑派人传话来,知会我等不可在此动手啊。”
“呸,我盐帮还没怕过谁,把这天女楼给我团团围住喽。”
“若活捉莫小楼和静斋叛徒,明日散花楼便给兄弟们包场子!”
“老大英明!”
莫小楼自是早已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手中横刀,盯着独孤英,面色不善。
独孤英大笑道:“哈哈,兄台,无需如此戒备,在这大隋,你最不需提防的就是在下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传来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接着就是几个头颅“咚”“咚”滚于地,几百号人做鸟兽散。
片刻,门外快步走过来一人,半跪于门外,朗声到:“主人,刺客已被我等消灭,毋需担心。”
独孤英哈哈一笑,正要再给莫小楼斟酒,莫小楼却手指一弹,将酒杯推开,美酒撒了一桌,酒香四溢。
“我该叫你独孤英,杨英,还是杨广呢?”
自称独孤英的黑衣男子朗声一笑,举杯道:“不想早已被莫兄看穿身份。我身份特殊,实在不宜暴露人前,有欺瞒之处还请莫兄海涵。”
莫小楼静静地看着这个儒雅谦和的男子,怎么也无法与那个史学家评价的凶残、暴戾的隋炀帝联系起来。
边上的师妃暄也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虽贵为太子,但杨广身上毫无半点骄纵之气。
举杯同饮后,莫小楼赞叹道:“不亏是皇家佳酿,果然醇香无比。”
“比红颜折如何?”
“略差半筹。”
“哦?”杨广来了兴趣,笑道:“若有机会,还真得尝尝才是。”
“我劝太子还是莫要轻尝。”莫小楼意味深长道。
杨广略一思忖,已知其故,这红颜折,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开门见山吧,太子单独约我,所为何事?”
杨广并未回答,见莫小楼身旁的师妃暄眼巴巴的看着厨师端上来的精致糕点,便问道:
“想吃吗?”
师妃暄点了点头,这么精致的糕点,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杨广从中选出一叠递给她,说道:“玫瑰花糕,正适合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谢谢叔叔。”小丫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杨广这才重新注目莫小楼,带着些半开玩笑的意思道:“若说我只是看莫兄顺眼,单纯只是想与你把酒畅谈一番,你可信?”
莫小楼莞尔,
“太子既然不愿明言,我也只能相信了。”
“此次我是微服出行,莫兄还是别叫我太子了。”
“善。”
“莫兄似乎极好杯中之物?”
既然杨广不愿将自己的目的明说,莫小楼也就顺势而为,接着他的话题说了起来。
二人侃侃而谈,从饮酒说到诗词,又从诗词说到风月,颇似久违相逢的知己。
杨广颇富才情,无论说到什么话题,总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让莫小楼对其再次刮目相看。
但更惊讶的是杨广。他发现,眼前之人话虽不多,却每每都切中要害,直达本质,让他对许多事情都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更有趣的是,莫小楼思维极其跳脱,想法与此世之人大异,这大大投了杨广所好。只因他虽在外人看来是谦谦有礼的皇家贵胄,温良俭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全是伪装,他真实的想法,其实是非常离经叛道的......
也不知是谁先转换了话题,二人又聊到了治国策论,开科取士上。
莫小楼知道杨广继位后不久便会始建进士科,典定科举制度,这是历史上极其重大影响极其深远的大事。
但杨广的眼光毕竟由时代所限,那时的进士科以考政论文章为主,选择“文才秀美”的人才。既然正好谈到此事,莫小楼心中一动,忽然萌生了一种想要将后世的一些先进理念全都给杨广讲讲的念头,也不知杨广知道这些之后,对后面的历史会有何等改变。
他忽感一种参与历史、改变历史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不仅让他心念思绪胸怀更加广阔深远,连对武学的理解似乎都随着心智的提高而有所精进。
“在下以为,策论取仕,取的是懂得治理国家的饱学之士,而不是只懂写文章的学究,杨兄以为如何?”
“莫兄此言差矣,这世上,有谁生而知之?”杨广看着他,说道:“我认为不论何种选拔,优先考虑的是个人的品质而不是其他。”
“杨兄此言大谬。一个人的品质再佳,若是蠢驴一头,也难堪大用。我知杨兄重品质,乃为大局顾,不想朝堂之上全是贪腐之辈,但是,一个人的品质,若不是长期接触,谁都难以确认,更不可能通过考试选拔品质优异之人。”
两人激烈的辩论起来,只不过越辩到后面,杨广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所以,只需保证制度的优越性,便不怕下面的人不尽心尽力。”
杨广喝了一口酒,叹道:“莫兄似乎极重法家?只是.......世上又安得如莫兄所言那般完美的制度......”
他见莫小楼笑得高深莫测,福至心灵,惊喜道:“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