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对绝大多数小朋友来说算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毕竟他们担心了也没啥用。
但对吴克昂来说,如何“正常”的长大,这始终是一件令他非常头大的事情。
虽然在五个月大的时候,吴克昂仍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他在那个时候就基本已经完成了对自己声带和口舌的基本控制。
自己偷偷练习了几下,确认能基本口齿清楚的说话之后,吴克昂厚着脸皮朝着康敏喊了一声妈妈。
然后接下来足足两周时间里,康敏每天抱着吴克昂到处去儿科医院挂号。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都五个月了,吴克昂还是没自己翻过身。运动发育迟缓,结果现在居然都会说话了?
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吴克昂一边偷偷翻着白眼,一边认真听着医生的科普。记住了三翻六座七滚八爬的口诀之后,他才在回家之后开始补上了自己“迟来”的那些发育特征。
就是一边翻身一边抬头顺便还抓着自己的手指头玩的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完成了将这些动作一口气表现出来的组合式动作安排,吴克昂就看到了刚刚拎着公文包进家的父亲。
吴宁生同志看着在婴儿床里拿大顶的儿子,震惊的张开了嘴,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为了打破现场尴尬的气氛,吴克昂眨了眨眼睛,然后厚着脸皮清脆的喊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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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急赤白脸的给我叫回来,就是因为这个?”黄奶奶再次出现在了吴克昂家里,有些没好气的看着同样一脸懵逼的吴克昂,非常人性的翻了个白眼对吴宁生问道,“老四你怎么回事儿?多大个人了怎么现在还这么沉不住气呢?”
“奶奶,这事儿不对啊。”吴宁生紧张道,“他那个姿势可奇怪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黄鼠狼奶奶朝着地上“呸”了好几下,“我早跟你说了,闲着没事儿少看那些恐怖录像带!”
吴宁生仍然一副担忧的表情问道,“可他这才五个月就会喊爸爸妈妈了,而且还喊的特别清楚,一点含糊不清的劲都没有……”
黄奶奶又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怎么着?你家孩子就非得跟其他小孩一样按部就班一点点来呗?那你刚生了娃就屁颠屁颠的找我来干啥啊?要和普通孩子一样,那就别找我啊——其他孩子有个黄鼠狼精当奶奶啊?”
把自己这个“大孙子”劈头盖脸卷了一顿之后,黄奶奶把吴宁生和康敏都从房间里撵了出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吴克昂的枕头边上,开始生气了闷气。
“生气啦?”吴克昂有些尴尬的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盘腿坐下,一脸讨好的问道,“黄奶奶您别和他们计较,小孩子不懂事。”
黄奶奶原地跳起,然后用自己的黑色前爪一巴掌拍在了吴克昂的额头上,“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这不是不知道小孩啥时候该干啥嘛。”吴克昂晃着自己有些疼的脑袋,忍住了涌到眼眶的泪水说道,“老躺在床上,我怕他们以为我是个脑瘫……”
“半岁的孩子能爬能坐还能说话,我觉得你真是个脑瘫。”黄奶奶的白眼翻的差点上了天,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能,必须的。”吴克昂学着黄奶奶的口音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嘿嘿笑着说道,“这不是业务还不熟练嘛。”
“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黄奶奶翻了一眼吴克昂,然后不放心的问道,“你这段时间……没跟你爹妈说过话吧?没编个胡话说什么你是神仙下凡之类的?”
“那哪儿能啊。”吴克昂有些不解,“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胡扯的瞎话,我要说出来了他们不早就请您来做场法事驱邪了?”
黄奶奶罕见的严肃了起来,她看着吴克昂认真道,“你要时刻记住一点——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回轮到吴克昂皱眉头了,“哪儿不一样?”
“你……”黄奶奶刚想说什么,然后又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她才叹气道,“总之,平时少和别人说你自己都不信的事儿。”
“哦。”老老实实答应了之后,吴克昂非常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您之前回老家去了呗?”
他毫不犹豫地发挥了小孩子的固有技能——臭不要脸。黄奶奶不愿意把说谎这事情说明白,那他就不问了就是。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知道那头奶奶可能认识的黑熊精大爷咋样了。
他兴致勃勃的靠近黄奶奶,伸着脖子问道,“您碰见那头熊了么?”
黄奶奶摇了摇头,细长的身子在原地盘了一圈,然后用尾巴垫着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说道,“哪儿有那么容易碰见呐?指不定是个外来户吧……我寻思那头熊要真是我认识的,说不定都得搬到外兴安岭去住了。前几年林火烧的老高了,那片地方也不知道长好了没……”
老人家总是容易陷入到突然的惆怅和对过往的思念中,就连黄奶奶也不例外。
吴克昂听着面前黄奶奶的自言自语,忽然笑出了声来。
“咳咳,总之……你别搞的太扎眼。”被笑声拽回了思绪的黄奶奶瞪了一眼吴克昂,然后说道,“也许你这辈子的爹妈现在年纪还比你小,但你得记住一点。”
盘成一团的黄鼠狼重新站直了身子,它用手轻轻摸了摸吴克昂的额头说道,“他们爱着的确实是你,他们也的的确确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爱。”
“所以,别吓着他们。”黄奶奶坐在吴克昂面前郑重嘱咐道,“等会我会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告诉他们你天赋异禀。但是你要注意尺度,他们只是两个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年轻父母……你明白吧?”
吴克昂郑重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如果我觉得他们有什么地方错的很厉害,甚至可能会伤害到他们或者我……”
“那你就哭。”黄奶奶朝着吴克昂挤了挤眼睛,“使劲哭,谁劝都不好使的那种。”
得到了满意答复后,黄奶奶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蹦蹦跳跳走出了房门。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从那么小的门缝里钻出去的。
“早就跟你们说了,孩子啥毛病都没有。”黄奶奶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桌腿游上了餐桌。她捧起一个烧鸡鸡腿啃了起来,边啃边说道,“不过我能理解,你们毕竟第一次当父母,而且第一次就碰见了这么个了不起的孩子。”
黄奶奶的话明显勾起了吴宁生和康敏的好奇,尤其是康敏,她连忙问道,“怎么个了不起啊?”
“这人吧,投胎当到你家当孩子不光是因为轮到他了,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得跟你们有缘分。”黄奶奶放下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说道,“你们之间有缘分,而且还是善缘——这孩子有宿慧的。其他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但他不一样……”
说到这里,黄奶奶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会比其他孩子成长的更快一些,但未必就会和传说里的那些圣人一样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那些人出生了是有天生异象的你知道吧……”
1992年的初春,宁远市宁静区的市电视台家属院里,一只活了好几百岁的黄鼠狼正在倾尽全力忽悠着自己的干孙子和孙媳妇。
隔着门传来的努力地声音,惹得躺在摇篮床里正在无聊的吴克昂都差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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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到夏,由夏及冬。虽然日子每天都很难熬,但吴克昂终于是熬过了最难受的一周岁。
没办法,黄奶奶都说了“你悠着点”,那只能每天挑着爹妈都睡着的时候开始偷偷活动腿脚。
说来也挺奇怪,自从满月酒那次之后,吴克昂的生物钟一下就正常了不少。虽然每天还是睡觉的时候偏多,但至少每天能保持大约七八个小时的清醒。
于是,每天晚上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睡足了的吴克昂就开始满屋子溜达——活像是个好不容易得到了放风机会的囚犯。
还好康敏平时睡觉轻,不得已才选择在一室一厅的小客厅里给吴克昂放了个婴儿床睡着。这才给了吴克昂每天晚上偷偷在客厅里溜达活动腿脚的机会。
今天的夜色挺不错,外面的月亮看着又圆又大。
看起来就像是个水煮蛋。
吴克昂今天的训练项目是练腿,无负重慢速深蹲。他倒是没想着要把自己练出肌肉来,只是希望尽快能够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满足自己每天的活动所需。但小朋友也不能练腿练的太勤快——过度刺激腿部肌肉发展,可能会导致雄性激素过度分泌。而对小朋友来说,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不长个子。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吴克昂可不打算给自己搞出什么遗憾来。不管怎么说也得抡圆了再活一回才好。
说是这么说,但到底怎么样才叫做“抡圆了活”,吴克昂自己仍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网络小说里重生的那些“前辈”们似乎一个个都对赚钱情有独钟,吴克昂自己当然也不至于脑子一抽非得过什么清贫的日子——能赚钱为啥不赚呢?
可让一个一岁的小朋友想办法赚钱……这事儿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正在客厅的地面上做着拉伸体操的吴克昂陷入了沉思。
这第一桶金……从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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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奶奶啊,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呗?”虽然一岁的小朋友嘴里说出这种带着明显社会老油条的词儿能吓疯几百号人,但黄鼠狼成精那也不是一般人接受的了的。黄奶奶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和自己正常交流的智慧生物,吴克昂非常珍惜和她聊天的机会。
“有话就说,憋整这没用的。”黄鼠狼精无奈的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背,“好家伙给我整一身鸡皮疙瘩。”
吴克昂完全没有说话被打断的尴尬,他朝着黄奶奶坐着的地方又挪了挪屁股,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开始帮忙挠痒痒。
“哎对对对,往上点再往上点……”被挠到了痒处的黄奶奶舒服的翻了肚皮,在床单上蹭了好一会之后,她才翻过身来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黄毛问道,“你到底要问啥?”
“我想问问能赚钱的事儿。”吴克昂赔着笑说道,“我现在肯定是没法赚钱的,可我……我爸妈现在都是职工,每个月收入就那么多。家里突然多了我这么一张只会吃饭的嘴,压力肯定大了不少。”
“这事儿一般也轮不到你操心。”黄奶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吴克昂,“他们两口子都是正式职工,就是养活一个你嘛……问题不大。”
吴克昂继续嘿嘿笑着说道,“光有温饱可不够,现在的物价只会越长越快——可工资上涨水平肯定是落后于物价的。”他忽然换了一副表情,非常认真的说道,“黄奶奶,您总不会看着我爸妈因为生活压力所迫……去干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我要不是个黄鼠狼成精,我迟早让你给吓死。”黄奶奶盯着吴克昂不满道,“你就不能对自己爹妈的人性有点信心?”
“如果说我上辈子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考验人性’。”吴克昂诚恳道,“黄奶奶您活了这么多年也应该看明白了——人性是不能拿来考验的东西。”
吴克昂顿了顿认真说道,“我就是想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一条能够确保他们以后不用太发愁甚至走上错路的后路。”
“你这心思不错,可你问错人了。”黄奶奶想了一会之后摊了摊手说道,“我就是个黄鼠狼,我上哪儿给你找赚钱的路子去?”
“我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但就是……需要黄奶奶您帮个小忙。”吴克昂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搓手道,“我妈下个礼拜要出差去粤东,参观几家电子表制表厂这事儿……您知道吧?”
“知道啊。”黄奶奶没好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抱怨,“你妈虽然是好心,但她有时候也忒缺心眼了。刚刚康敏还跟我说,这次要给我带个电子表回来——我要那玩意干啥?套脖子上我也瞅不见点儿啊!”
吴克昂捂住嘴,半天才把笑声憋了回去。他顶着自己憋红了的脸对黄奶奶说道,“您能不能跟我妈说一声,就说您要那些电子表有用?在能承受的能力范围内,能买多少买多少。”
“直接让你妈当倒爷她肯定不乐意。”黄奶奶露出了“我知道你打什么如意算盘”的表情,然后问道,“这话说倒是没问题,但买回来的这些电子表,你怎么卖出去?你可憋跟我说你打算坐在婴儿床上叫卖去啊。”
“买回来之后,您就跟她说现在表已经用不上了。然后让我爸拿着表去趟市场。”吴克昂嘿嘿奸笑道,“随便找个卖表的摊档,就按照市价打个折卖给他们就行了。”
黄奶奶站起身来问道,“那合着坏人都让我当,好处全让你们捞了呗?”
“黄奶奶您这么想可就错了。”吴克昂认真道,“我爹妈啥人性您还不知道?到时候赚了钱,他们不得给您买上三五十只烧鸡谢谢您呐?”
“你刚刚可说了人性不能考验的!”
“我爹妈还不至于拿三五十只烧鸡当个事儿。再说了,就算考验失败,这事儿我还记着呢——三五十只烧鸡肯定少不了您的!”
“要八十只!”
“不好算,我给您记一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