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姝眼带疑问望向他。
孙大夫抬手抚了把那半长不短的胡须,只笑而不语。
梁晏姝便知道问不出什么。
孙大夫虽有些势利,但医术确实精湛,否则也不会被侯府养着这么些年。
他给梁晏姝细细诊断了一番,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才放心离开。
梁晏姝看着这小老头一颠一颠地出去,刚刚那个有些奇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主家里谁会替她请大夫,谁又请地这么遮遮掩掩,谢知春?还是谢照秋?
送走孙大夫没一会,老夫人那边也派了人过来,显然这件事府里都传开了。
常嬷嬷照例带了些打赏,梁晏姝佯装惶恐,半推半就收下了。
又过了两日 ,梁晏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带着春芽去老夫人院里叩谢。
常嬷嬷领她进去佛堂,老夫人正在念佛,手中的老山檀香持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扣动。
梁晏姝垂首站在门外角落,心里忍不住嗤笑。
这老太婆这么多年念佛修行,自喻持家有道,公平待人,几房之间同心同德,觉得自己这个老太君做的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要是她知道三夫人当面佛相背地里鬼相,知道谢予安心思走偏,又知道她那宝贝三哥儿谢照秋枉顾伦常倾慕自己,那脸色想必十分的好看。
也不知是确实虔诚还是有意,梁晏姝等了好一阵,老夫人才扶着常嬷嬷起身。
见她站在门外,立马嗔向常嬷嬷,“常萍,晏姝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常嬷嬷忙低头告罪,“怪奴婢,见老夫人念佛着在,没敢打扰。”
“不碍事的,老夫人,念佛哪能打断,佛祖听了一半,也该着急的。”梁晏姝笑着应和,小脸娇俏可人。
老夫人听了乐呵呵的笑,直夸梁晏姝嘴巧。
到正堂坐下后,梁晏姝又起身,轻轻巧巧地跪地行了个礼,嘴里谢着老夫人这连日里的赏赐。
“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老夫人抿了口茶,望向她,“这头一回,冤枉了你,晏姝可不要生老太婆我的气。”
“怎么会呢?”梁晏姝看向她,乖觉道:“晏姝知道老夫人是为大局着想,岂敢因此怪罪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露出满意地笑,“真是个好孩子。”
梁晏姝抿唇微微笑,一脸乖巧。
“晏姝,你明年就及笄了吧?”老夫人忽而开口问道。
她只记得这丫头和小五一般大,但具体哪日子生的,已然忘记,这么多年对她装聋作哑惯了。
早些年,还有心避着,怕苏文月心底不痛快。这几年随着三哥儿和这丫头关系亲近些,也顺带着看重了她几分。
今日见她俏立在眼前,竟恍然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自襁褓中看了一眼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沉鱼落雁模样。
这丫头确实生的好,比四姐儿和小五都好太多。这样的美貌,也不知是不是好事,总会别给侯府招祸事就行。
又联想到若不是这般好,她娘又怎么能迷得老三沉迷不返。
“回老夫人,今年刚满十四,明年十五。”梁晏姝恭敬回道。
老夫人嗯了一声,敛眉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道:“祖母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只希望你明白,我一个老太婆掌这么大个家族,实在不易,有些事……”后面老夫人没有说下去。
梁晏姝也没说话,还是垂首,乖巧地坐着。
“等明年你及笄,祖母一定为你选一户好人家,也备上丰厚的嫁妆,必不叫你再受委屈。”老夫人动情地说着。
梁晏姝抬头,一脸的受宠若惊。
她站起身,对着老夫人福了福礼,“那晏姝就先谢过老夫人了。”
老夫人笑着让她坐下, “姑娘大了,都到要嫁人的时候了,这时间呐……”
说着望向常嬷嬷,似乎充满了不可思议。
常嬷嬷点头附和道:“是啊,想当年我跟着老夫人嫁过来,也比这些丫头大不了多少,这都多少年了。”
老夫人面露追思,似乎也是想到了当年她一身红妆,被八抬大轿抬入在高门大院,那一时是多么的风光。
半晌,老夫人终于回过神,又望向梁晏姝,语重心长道:“这段日子你就安心待在揽春芳, 回头让常嬷嬷给你找个得力的教养嬷嬷,也学一学规矩,日后好侍奉公婆,敬重夫君。”
梁晏姝心下一凛,这是变相叫她安分点,安静待在揽春芳直到出嫁为止。
“谢老夫人,晏姝愚钝,有人愿意教养自然再感激不尽了。”梁晏姝感激道,转而又面露犹疑,“不过,晏姝还尚未从明德堂结业,只怕……只怕还得再等些日子才能受教。”
“这学上不上倒关系不大,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得几个字,能为夫君红袖添香即可,你说呢?”老夫人随意道。
梁晏姝点头,“老夫人说得在理。 ”
老夫人正感欣慰,梁晏姝又继续道:“就是,这毕竟是当初三哥哥为晏姝争取到的,晏姝……不想辜负三哥哥的期望,也不剩下多少日子,还望祖母体谅。”
话越说到后面,语气越低,似乎极为难。
确实是谢照秋为她求来的,这事发生时,老夫人也在场首肯了的。
那还是梁晏姝和谢照秋刚熟络起来不久。
那是个中秋夜,几房人聚在后花园子里饮酒赏月。
谢侯爷见老夫人兴致高昂,便使唤几个晚辈吟诗作画助兴一番。
杯盏推换间,谢知春作为大房嫡子,当即赋诗一首: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惹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谢予薇和谢予安两姐妹也各诗画了一副,众人皆是赞许。
而谢立夏则是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绘声绘色地演了一出皮影戏,他声音搞怪,戏折子又精彩,气氛瞬间推至高潮。
正当所有人言笑晏晏时,老夫人殷切地望向谢照秋,“三哥儿,你也来一个。”
谢照秋闻言,放下手中的杯盏,语带随意道:“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在座的两两相望,面露疑惑,都在呀,没少了谁。
谢照秋低头轻笑了一声,似乎是不可思议。
接着又看向三夫人,“三伯母,连你也忘了吗?”
苏文月眉目轻拧,确实一时想不起这侄儿说的是谁。
谢照秋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