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古郎进屋后拽过枕头就躺在炕上掏出手机,和夏佳怡“报告”自己已经平安到家。两人正聊得火热,突然耳边传来妈妈的呼喊——心头就是一紧,赶紧关上手机跑步出去,生怕晚一步就是暴风骤雨甚至是枪林弹雨。
“吱扭扭”把门推开,阿木古郎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李春草没给儿子喘息的机会,开口就问:阿木古郎,你自己交待,你拿钱干啥了?
阿木古郎的脑袋“嗡”的一下,心想:难道我请夏佳怡看电影的事儿,让她知道了?不能吧,难道有顺风耳和千里眼?
见儿子发愣,李春草又追问一句: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赶紧给我说,别等我动“家法”!
阿木古郎后背就是一激灵,他知道“家法”这两个字的份量。
原来,李春草在教育阿木古郎方面确实下了功夫,自己闲着没事儿总结出了“家法五神器”,估计有很大一部分是刷手机的功劳。这“五神器”分别是:望子成龙鞭——即裤腰带,痛改前非棒——即烧火棍子,浪子回头拍——即皮鞋底子,辞旧迎新扫——即笤帚疙瘩,镇压五指山——即大耳光子。当然,这五样家伙什基本没用过,就算是说一说也挺吓人啊,谁知道她动不动真格的啊?
阿木古郎以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判断,今天妈妈这股邪火挺大,“家法五神器”用上一样那都受不了啊,赶紧坦白交待。
“妈,我就是看了场电影,别的什么都没有干。我自己饿吃了碗麻辣烫,还没加肉和火腿肠那种,没花多少钱……”
“那剩的钱呢?”
阿木古郎:剩的钱?你一共才给我一百块钱,剩那点还往回要啊?妈,不至于吧?
李春草忽地站起来,指着阿木古郎的鼻子说:你小子,别跟我这儿他么么的装傻充愣!我问你,我藏在仓房里那八千多块钱,是不是你拿去了?赶紧承认,免得皮肉受苦!
“啊?啥?”
阿木古郎傻眼了。他清楚动了妈妈八千块私房钱的罪过有多大,估计“家法五神器”得一样不会落下地轮流用上两遍——可是自己真的没拿啊。
其其格赶紧说:阿木古郎,你说实话啊!你妈把家里八千多块钱藏在仓房的一个铝饭盒里,现在着急用,死活找不着了。你要拿了呢,赶紧给你妈,省着她着急上火。你要是没拿,你就实话实说,你妈是明白人,不会硬赖你的!快说,别杵那儿像电线杆子似的,没看把大人急的都眉毛都要着火了吗?
其其格说话的语气很生硬、话也挺恨,其实是处处给侄子传递着信息。阿木古郎当然明白,底气又足了,说:
“妈,我真没拿,我都不知道有什么铝饭盒、铁饭盒的,我压根儿就没看见过。再说了,我缺钱就从你们要了,开学用的生活费啥的,到时你们肯定一分不差地打我卡里了,我还乱动钱干什么?”
李春草继续瞪着阿木古郎,仿佛自己会读心术能看透人心一样。
其其格:看样子,孩子没有撒谎。可能是你记错了呢?
“姐,我的记性——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记错呢?那可是八千块啊,要是八块、八十,哪怕是八百,我记错了还有情有可原……”
“妈,可是——我真没拿啊。不信,你翻!”
话一出口,阿木古郎心里便意识到“坏菜了”。他了解妈妈,“翻”这种事情是能干出来的,更何况得到自己的“授权”呢。
其其格拉都没拉住,李春草冲到阿木古郎跟前就开始摸衣服上的兜儿,而且都把口袋给翻了底儿朝天。阿木古郎咬着牙挺着,脸都变形了。
“转身,举起手来!”
阿木古郎白了一眼,还是乖乖地听话照做,嘟哝着:真当我是小偷儿了吧?上飞机过安检都没有你这么严格。
“闭嘴!是不是肉皮子痒痒想让我上‘家法五神器’啊?”
阿木古郎举起双手仰望屋棚,用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算是无谓的抗争吧。
其其格在一旁眉头紧锁。
李春草没有任何收获,因为阿木古郎兜里没有一分钱现金都没有——当然,现如今想看看一分钱长啥样儿确实难上加难。
“是不是你存到微信里了?让我看看你手机!”
阿木古郎一听就不高兴了,妈妈这是出品触碰以了自己的底线,大声说:看我手机干啥?我说没拿就没拿,爱信不信!
“那就进你屋搜!”
“啊?”阿木古郎快惊掉了下巴。
其其格连忙上前打圆场说:阿木古郎是啥样的孩子,你当妈的比我清楚,他不撒谎。别看孩子手机了,那里有人家的小秘密。更不能进人家的屋搜查,那成啥了?孩子大了,给他们点儿自己的空间。当父母的,不能干涉太多,弄不好适得其反。
这番话,不是其其格的“原创”,是袁振富跟她说时她学会的,用得恰到好处。
李春草不吱声儿了,阿木古郎趁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到了自己屋才敢大口喘气——“过堂”的滋味不好受啊,好在有姑姑解围才守住了自己的“私人领地”。
其其格又劝了李春草几句,之后说“我得赶紧回家做晚饭了,估计那几口子饿得嗷嗷叫了”,然后去西屋和爸妈打招呼,又悄声嘱咐二老“别管闲事”。
此时,阿来夫坐在西屋的炕沿边儿,埋着头,脑袋都要杵到地上了。
其其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声说:你可不能现再挑事儿啊,大正月的,千万别让爸妈再操心啦……
其其格再转身回到外屋厨房时,见李春草开始准备晚饭了,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阿来夫便开车去了公司,阿木古郎说去找袁野小哥问几个事儿,也跑了。
李春草开始收拾厨房,莎林娜在屋里喊:春草,歇歇吧,不着急整那些。
“妈,没事儿。早晚都得弄,省着盆朝天、碗朝地的看着闹心。妈,你和我爸要是闷,就出去溜达溜达吧,今天外头天还挺暖和。”李春草说。
…………
其其格扎着围裙在刷碗,袁月亮在扫地,孟静在擦桌子,只有袁野还在玩儿手机。
阿木古郎进来了,其其格赶紧把他拽到一边儿,低声问:你爸你妈昨天晚上没再吵吧?
“没有。一句话都不说,可消停了。”
“你爸上街里公司去了?”
“嗯呐,刚走。”
袁月亮凑上前,问:妈,是不是我老舅和我舅妈吵架了?
“一边儿呆着去,哪儿都有你!管好自己得了。”其其格推了女儿一下,又冲屋里喊,“塔拉,你把手机焊手上啦?眼睛别掉进手机里头,阿木古郎来了。”
阿木古郎打着招呼进了屋,袁月亮嘻皮笑脸地问:妈,你不说我也知道。还瞒着我,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帮忙?还不得越帮越忙啊。去,别烦我。”
袁月亮刚要转身走,没想到又被拉住了。
“得,我告诉你吧,要不我也憋着难受。”
于是,其其格悄声地把李春草怎样瞒着家人藏钱、然后又怎么发现钱丢的、再然后怎样在家闹等有情,全讲了出来。她感觉后脖梗儿有人哈气,一扭头原来是孟静在偷听呢。
其其格:这孩子,吓我一跳。
袁月亮笑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什么样的老婆婆就带出什么样的儿媳妇,好奇心都爆棚啦。
其其格白了她一眼,说:我倒看看,乌兰图雅能把你带成啥熊样儿。
孟静便“铃铃、铃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