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振富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其其格,感觉有门儿,便接着说道:
“咱们当老人的,能做差事儿吗?再说你吧,那是一般人吗?有这么好的儿子、闺女、女婿和未来的儿媳妇,睡觉做梦都能乐醒喽。在月牙河村,从东头儿数到西头儿,哪个家庭妇女能和你比?你称得上是风云人物,千万别把自己的格局降低喽,别和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混为一谈……”
“我还摊上一个好丈夫,又有文化又能白话,还会写书。”其其格抿着嘴笑着说,“快去进屋整你的‘月子二’吧。人家讲笑话说是创作‘月子’,我看你真赶上坐月子了。”
袁振富:你没必要埋汰我。我觉得还是把袁野的婚事再推个一年两年的吧,这样,对谁都好。
其其格指点着袁振富说:你这封建脑袋——还挺懂事儿。推一年还凑合,两年?不行!
…………
当天晚上,其其格征求儿子的意见,袁野的态度还挺坚决,不希望太早结婚,一定要等到事业上有起色再说。
“起色起色,啥算起色?”其其格慨叹道,“现在的孩子们都咋的了,一提结婚好像给他们多大亏吃似的。真是整不明白啦,唉——”
袁野搂着妈妈的肩膀,笑着说:妈,过去不就流行一句话嘛,说的是“不是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快”,现在同样适用,你们当父母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不一定遵照执行。
“能理解我就谢天谢地啦。”其其格叹了一口气,说,“你爸还真行,估计歪打正着了。你说的也对,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我是整不明白了。就说你小时候吧,大家一逗你,你还真就像那顺口溜儿说的一样,‘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什么?说话逗笑解解闷儿。’不承想,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你这孩崽子竟然不着急了。他么么的,上哪儿说理去啊?”
“妈,时代不同了,人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都不一样了。我们必须先立业、后成家,要不然,家庭拖累着,事业怎么有成?”
“你别跟我东扯葫芦西扯瓢。要我说,这都是屁话!真照这么说,人一结完婚,那就都成废材了呗?啥都干不成了呗?你啊,塔拉,不是当妈的埋汰你,别人放个屁都是香的,你能追着屁股后面都能闻好几圈。爸妈说的话,你却真当成放屁了……”
袁野撒娇地说:妈,不是这样的。你别上火,别伤心……
其其格一扒拉袁野的胳膊,说:我可没闲工夫上火伤心。脑袋上面全是包,不差你这一拳,心里头都是苦,也不在乎你那一片半片的黄连。
…………
袁月亮的工作忙了起来,有时走出村部的办公室,天都快黑了。阿尔斯楞开车接上她,往往是直奔袁家。
之前,如果袁月亮要住下来,都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其他人包括其其格,从来没有刻意挽留过。这天,吃过晚饭,袁月亮收拾东西要与阿尔斯楞回红楼市区,孟静却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儿说“月亮姐,你今天——就住下吧”。
“行,我今天陪你。”袁月亮扭头对阿尔斯楞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和铃铃晚上要唠唠嗑儿。”
阿尔斯楞稍有犹豫,便说:好的。我自己回吧。你们都早点儿休息,这几天你太累了。
袁野去送阿尔斯楞到门口儿,习惯地客套了句“慢点儿开”,在往屋回的时候,心里却犯嘀咕:铃铃这家伙为什么主动把她留下来,有什么特殊事儿吗?
还真有。袁野猜对了。
当晚,孟静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和袁月亮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袁野应该——肯定有事儿。
袁月亮心里头在翻个儿,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是乐呵呵地说:不能的,袁野不是那样的人。相信我,你姐虽然大你不多,但在你面前敢说是过来人,我最有发言权了。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和阿尔斯楞确实有过相互怀疑,特别是他在外地,接着又是我在外地,异地恋啊,心里苦啊。后来我们明白了,那也是一种爱的表现,只有爱得深,才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过分地敏感。
孟静羞红了脸。其实,她和袁月亮是同岁的,在月亮姐身旁,她永远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袁月亮挽了一下孟静的长长秀发,说:铃铃,现在,袁野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能天天盯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可以不夸张地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袁野是很调皮,是很聪明,却也是很单纯的孩子。
接着,为了佐证袁野的单纯,袁月亮讲了关于他的两件童年趣事:
有一次,袁野早晨起来,憋着尿都不去厕所,在枕头底下、褥子底下一通翻找,然后就“哇哇”大哭。问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我的钱丢了”。接着还是哭,突然,又跑去翻袁月亮的枕头和被褥,而且大喊大叫,说是钱都让姐姐给偷走了。
袁月亮这个气,上去就一脚,大喊:别诬赖好人!我根本没看见过你的钱!再说了,你哪儿来的钱?
这么一问,其其格和袁振富跟着奇怪了:是啊,他怎么会有钱?过年给的压岁钱早就花没了,难道平时让他去商店买东西“贪污”的?
袁野又捂着肚子急忙跑出去撒了一大泡尿,回来说:我捡的钱,好多好多呢,早晨起来就没了!
“你他么么的睡毛愣了吧?啥时候捡的钱?”其其格拽过袁野就问。
袁野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讲述:我在月牙河边玩儿,石头底下就有钱。翻开一个石头是五块的,再翻开是十块的,我翻了好多石头,捡了好多好多的钱呢……
其其格是听糊涂了,心里还想“塔拉这小子命这么好啊,这回家里可发财了”,袁振富是听明白,在那儿开乐。
袁野:爸,是你把我钱藏起来了?
其其格也瞅向了袁振富。
“我藏什么藏!你小子,根本没捡钱,你是想发财想疯了!”
袁野不服,大喊:我捡了,我真捡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肯定是你们给我拿走了,还我钱!
袁振富:得了吧!你是做梦捡的钱!现在都醒了,钱还能在吗?扯蛋!
袁野先是一怔,结果哭的更厉害了——白高兴白着急了,原来真的是做梦捡钱一场空啊。
听完这个故事,孟静并没有笑,轻轻地说:袁野告诉过我,他从小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发大财,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顿顿有肉吃,最好能让全月牙河村都生活富足。所以,后来他才选择留在村里,当了这个理事长。
袁月亮:是啊。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受过生活的苦,更懂得珍惜生活的甜。为了甜蜜幸福的生活,舍得去付出、去奋斗,包括——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