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客厅的沙发上,顾启敬一手抓着宿清欢的手,一手拿着小镊子。
扎进她手指肉里面的玻璃渣滓被光照的发亮,顾启敬把目光移到宿清欢的脸上,见她拧着眉,以为她痛。
“忍着点,马上就好。”
他说。
宿清欢的视线一直放在别处,闻言,看了顾启敬一眼,当即摇头,“我不疼。”
是真的不疼,就是心里闷闷的。
这玻璃渣滓也不知道扎的有多深,血就没有停止过。
两人的手上,都沾上了血迹。
这样的伤,顾启敬见得很多,可这是伤在宿清欢的手上,倒让他有点急了。
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将玻璃拔出来,伤口顿时被血填满。
“我用碘酒消下毒,可能会疼。”
“我没事,能忍受。”
宿清欢嗓音淡淡的。
当顾启敬用被碘酒浸湿过的医用纱布擦过伤口时,宿清欢还是不可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从被扎到现在,似乎才感觉到疼痛。
顾启敬帮她用纱布压住伤口,待到止好血,才给她贴上防水的创口贴。
宿清欢眼神有点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嗯?”
顾启敬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出声问道。
宿清欢闻声拉回思绪,摇了摇头,说:“就是觉得打翻了我们的合照不吉利。”
“傻瓜!”顾启敬在宿清欢头上揉了一下,“你就是喜欢瞎想!”
宿清欢鼓了鼓嘴,整个人赖进了顾启敬的怀里,“你抱我上去睡觉。”
顾启敬依抱起了她。
将她放在床上后,顾启敬拿起床柜上的照片。
当视线落在上面时,眉心不自觉的拧了一下。
滴在上面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布满在两个人的脸上。
移开视线,顾启敬走进去卫浴间,再出来时,手上的照片已经干净如初。
床上的小女人侧躺着,背对着他,安安静静的模样,惹人疼。
顾启敬关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留了一盏床头灯睡灯。
幽蓝色的光线盈满了整个卧室。
顾启敬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宿清欢当即转了一个身,主动圈着顾启敬的窄腰。
顾启敬将自己的胳臂伸在宿清欢的脖颈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小时候没听说过你晕血,怎么现在晕血了?”
鼻息间是男人身上沐浴后的干净味道,宿清欢往他身上贴了贴,手也圈的更紧了。
似乎这样,才会觉得有安全感。
好半晌,顾启敬才听到她说,“我妈妈在浴室割腕自杀,整个浴室都是红色的血,还有刺鼻的血腥味。”
被幽蓝光线笼罩的两人,有那么一瞬的寂静。
男人幽深的眸底划过心疼,伸手在宿清欢背上轻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我不会让你身边再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
宿清欢久久没有说话,感受到宿清欢平稳的呼吸,顾启敬知道她还没有睡着,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定是压抑的,于是,他想说点别的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我们挑个时间,去拍婚纱照。”
“婚纱照?”
宿清欢闻言抬起了头。
“穿婚纱是每个女孩子的梦,作为你老公,我不能连这个都满足不了你。”
“那好啊,等秋天吧,那个时候我们再去拍。”
“都依你。”看到宿清欢的脸上有了点笑意,顾启敬也扬了扬唇,“还有婚礼,虽然你说不要,但我也不能委屈了你,如果你不喜欢太过张扬,那我们去国外办,请一些好朋友到场就行。”
宿清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应该没有人不会想和自己爱的人办一场婚礼的吧?
她当时说不要,一是对顾启敬的感情不够深,二是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所以,那个时候,婚礼对她来说是个累赘。
随着两人的相处,顾启敬这个人,已经渐渐的刻进了宿清欢的骨血中,不可或缺。
对于婚礼,宿清欢不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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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宿清欢在刘国辉家里接到了顾启敬的电话,说要带她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顾启敬的用意,不用他多说,宿清欢明白。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将晚宴要穿的礼服送到了宿清欢的手上。
因为没有带化妆品,宿清欢去了陶知意那边。
陶知意此时正在做蛋挞,正愁没人帮她尝味道,宿清欢来了正好。
昨天陶知意说薄允修来找了她,今天又心情不错的样子,宿清欢就猜到他们两人定是又牵扯到一起去了。
当陶知意把蛋挞从烤箱里面拿出来摆在餐桌上时,宿清欢笑着问道:“老实交代,昨天和你家薄大神去干什么去了?”
“去了他家吃饭!”陶知意大大方方的说道,笑米米的坐在宿清欢的对面,“他百般和我解释,他是被她妈妈烦得不行了才来接我,你说有必要跟我解释的这么清楚吗?我看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要我去,他自己不好意思而已!”
“我也觉得是这样,解释就是掩饰嘛!”
宿清欢笑了笑,拿起一个蛋挞咬了一小口,不得不承认,陶知意的手艺是真的很好。
宿清欢忍不住说道:“知意啊,你先前只会泡面,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已,为了薄允修,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不是面对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毅力的,所以,我真希望你们最后能在一起。”
“谁不想呢,但是我爸妈那边,真的,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他们只有我生我一个,从小到大,只要我听他们的话,他们能宠我上天。除了掌控能力太强势了一点,他们真的是一对好父母,结婚这件事情上,我不能不顾他们的反对擅自把自己嫁了,所以……”陶知意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也挺无力的,自从我妈找过薄允修之后,他对我变得不咸不淡的,他以前还会和我闹一闹呢!”
“别放弃,你爱薄允修,你爸妈也不能强硬的拆散你们,现在主要是薄允修的态度,你把他搞定了,再搞定你爸妈。”
陶知意也拿了一个蛋挞咬了一小口,眉眼间忽然就蓄起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对着宿清欢说道:“你说,我找一天把他约出来,灌醉他,然后再睡了他,怎么样?他那种性格,估计得到了我就会对我负责的吧?”
“他的性格你应该比我了解,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这事可大可小,别太冲动。”
“这个我知道!”陶知意点头,忽然朝宿清欢挤了挤眼睛,问:“第一次疼吗?”
还没等宿清欢回答,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徐蔓青推门进来。
瞧见宿清欢脸色红彤彤的,还带着娇羞的模样,徐蔓青放下手里的包,不禁打趣,“又在聊少儿不宜的话题?”
“都是成年人了,说话涩情一点才可爱!我就是问清欢第一次疼不疼。”
“嗯~这个问题,我们三个确实只有清欢有说话的权利。”徐蔓青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以前老在寝室聊男人的那点事,以前不懂的,现在清欢应该都能为我们解答了!”
“你们少拿我打趣了,不懂的问题,自己去实践吧!”
脸上的红还没褪去,宿清欢赶紧起身,去了房间试礼服。
……
顾启敬七点来接的宿清欢,宿清欢一袭薄纱刺绣长裙,仙气十足。
虽然每天都和宿清欢呆在一起,但是她极少穿得这么正式,平常穿得衣服都是比较邻家得款式。
偶尔见到一次穿着高定礼服的宿清欢,顾启敬的眼眸中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艳。
“美吗?”
宿清欢提着裙摆走到顾启敬面前,薄纱款式,要透不透的,实在引人犯罪。
顾启敬骨节分明的长指挑起宿清欢的下颌,俯身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满意的说道:“必须美!”
“哎呀,这碗狗粮我拒绝吃,你们赶紧走吧!”
后面的陶知意已经开始赶人了。
顾启敬笑了笑,向陶知意和徐蔓青点了点头致意,然后搂着宿清欢离开了。
……
宴青开车。
路边的幽黄灯光一下一下的照进车内,明明暗暗。
宿清欢侧头看了看身旁的顾启敬,说道:“你们经常都是这么做的吗?”
“嗯?”
顾启敬不知道宿清欢指的是什么。
“为了提升形象,然后就做各种慈善活动。”
不管是商人还是明星,总是会和慈善这种东西沾边。
而这次他带着她去,是在被爆出她是宿付生的女儿之后。
“也可以这么说,对慈善这种事情,各有各的理解,在能力范围内,既能帮到别人,又能给自己提升形象,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那你是不是真的抱着帮助别人的心去做这件事情的?”
男人闻言,偏头,唇角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路灯光照进来时,把宿清欢的涂过口红的小嘴照得尤其的嫣红。
他笑了笑,但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不管是否抱着真心去做,觉得不愧对自己就好。”
“怎么说?”
“寒声以前做过几年慈善,为了帮助几个孩子完成学业,他说他会帮他们交学费,直到读完大学,这件事情他坚持了三年,每一笔钱都是他亲自转到对方的账户上的,但是两年前,寒声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情,就在每年转账的那一天忘记了要转账的事情,然后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几条他资助的一个孩子发的短信,完全是质问他的语气,问他怎么不遵守承诺给他转钱。那个孩子,在这之前的三年,从来没有给寒声发过一条感谢的短信。”
“怎么会这样?”
宿清欢有点不敢置信。
一句感谢都没有,却在不问明事情的原委前来质问他的善良,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是谁都会心寒的吧?
“后来呢?后来厉老师怎么做的?”
“后来他停止了给那个孩子的捐助,另外几个孩子的学费,他一次性付清了。”顾启敬握住了宿清欢放在腿上的手,继续说道:“有些人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所以说,慈善这种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就是双方索取的过程,一个为了名,一个为了钱,但也不乏有一些人是为了慈善而去做慈善的。慈善的争议很大,也很难做,公众人物,你不做,有人出来说你冷漠,做了,又有人跳出来说你作秀甚至还有人说你做的不够。所以我说,做慈善,看自己怎么理解。”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很多表面看来对社会有益的事情,其实他的背后藏着巨大的利益关系,如果我要做慈善,我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
“那你会怎么做?”
宿清欢好奇。
“盛景每年都会安排大家去做义工,那天的工资是平时工资的三倍。”
“真的吗,什么时候啊?”
听到这话,宿清欢眼睛都亮了。
“圣诞节期间。”
“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
顾启敬笑,扬起手,原本想摸一摸宿清欢的头,但是看到她扎在头顶的丸子头,复又把手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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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宴会厅之前,顾启敬接了一个电话,讲完电话后,顾启敬将手机拿给了宿清欢,示意宿清欢将手机放进她的手拿包中。
宴会厅各个华服加身,交谈声不时传来。
一些达官显贵成功人士宿清欢认不出来,当红的明星宿清欢还是能认出几个的。
两个月前在家里见到的女星阿曼达今天也来了,两人的视线交汇,对方挽着一个男士的手,骄傲的像一个要下蛋的母鸡一样。
宿清欢有点想笑,凑到顾启敬耳边,有点揶揄的轻声说道:“诶,我看到你以前的相好的了!”
男人闻言轻蹙起了眉心,顺着宿清欢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微扬唇笑了笑,大手落到宿清欢的细腰间,不着痕迹的掐了她一把,学着她,凑到她的耳边,“你吃醋了,我很高兴。”
“谁吃醋了!”
宿清欢撇嘴。
……
宿清欢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不得不跟在顾启敬的身边周旋着。
她突然很佩服顾启敬。
像这样的场合,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面对。
对着一群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说着一些特别官方的话。
宿清欢喝了几杯果汁,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
从隔间出来,宿清欢把手拿包放在旁边,手刚被水沾湿,手拿包中的手机就传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连忙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从手拿包中拿出手机。
在震动的是顾启敬的手机,在看到屏幕上“佩珊”两个字,宿清欢忽然就愣了一下。
明显是一个女生的名字,而且,顾启敬给对方的备注还没有姓氏。
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备注。
脑海里面有这个想法时,宿清欢的手指不自觉的把通话滑到了接听,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启敬,新闻里面说你结婚了?”
还不等宿清欢开口,那边先传来一道急切又焦虑的女声。
捏在手机边缘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宿清欢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过了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他的手机在我这里。”
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听筒中传出“嘟嘟嘟”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宿清欢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以怎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
她是顾启敬的合法妻子,为何在听到那样的话时,没有质问对方是谁呢?
……
接到一个叫“佩珊”的女孩子的电话,宿清欢实在回去的路上跟顾启敬说的。
卡宴后座,她把他的手机从手拿包中拿出来递给他,满是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去卫生间的时候有个叫佩珊的女孩子给你打了电话,我接了。”
“嗯。”顾启敬接过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一下,才问:“说了什么?”
尽管光线不是很亮,但宿清欢还是能看清顾启敬脸上的表情。
他并没有急于解释或者做了亏心事后的愧疚。
其实宿清欢对顾启敬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可是他对别人没有什么想法,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灵,特别是在感情这一方面。
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对方的那个语气,明明就是突然知道他结婚后表现出的着急。
如果是普通朋友,会这样么?
不会!
普通朋友会做的是送上一份祝福。
“她问你是不是结婚了。”
宿清欢淡淡的把话转述给他,换来又是顾启敬不甚在意一句“嗯。”
车厢里面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宿清欢听到顾启敬问;“饿了吗?刚刚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闻言,宿清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不说还没感觉,这么一说,倒是真的觉得饿了。
“有点饿,我想吃酸辣粉。”
……
晚上十点左右,大排档正式生意好的时候。
宿清欢和顾启敬,因为穿着的原因,时不时会惹来别人的目光,暂且不猜测别人的目光时什么意思,和顾启敬坐在有点拥挤的大排档,明明是自己喊着要来这里吃的,这会儿,宿清欢反倒有点不自在了。
顾启敬不管做什么,都显得那么优雅高贵,宿清欢觉得顾启敬应该是属于那种高贵的西餐厅的,而不是这个地方。
“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你来这样的地方,这家的酸辣粉很好吃,我和知意蔓青她们经常来的。”
顾启敬看出了宿清欢的那份小心翼翼,心里忽然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招手叫来了店员,店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桌子旁边。
“两份酸辣粉。”
熟练的点着单。
直到店员离开,宿清欢都有点愣愣的。
“在美国的时候,能坐在这样的地方吃一顿饭,会觉得无比的幸福。”
顾启敬看着宿清欢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