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地铁站。
安清律和尤瑞缓缓走近,蓝文叼着烟,满脸无奈地说:“真慢,两个臭小子。”
“好久不见,”漆原凛微笑着说,“安清律。”
“好久不见.....”安清律顿了一下说,“漆原凛。”
“你看上去精神不错,”漆原凛将手提箱递向安清律,缓缓地说:
“一路走好,希望你们在短时间内不会被找到。”
“谢谢。”安清律接过手提箱,轻轻点头。
听尤瑞说,漆原凛为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
旅行的日常用具?
学校的学习资料?
叼着炸弹的乌鸦?
安清律晃了晃脑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最后那种可能,或许他真的是睡昏头了,他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定格在蓝文身上。
所以现在是要做什么,我们要做什么来着,我需要干什么。
旅游?
私奔?
还是.....
拯救世界?
找一个人?
蓝文的话语打断了安清律的思绪。
“臭小子,可别对不起人家小姑娘,”蓝文搂住安清律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声音低沉地说道:
“人家可是冒着很大风险才把你从那座医院带出来的,你被抓到没事,她被抓到就惨了。”
“嗯.....谢谢你,”安清律扶着额头,有些别扭地说:“蓝文,老师。”
“行了,赶紧跑吧,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你消失了,”蓝文拍了拍安清律的背部,轻叹一口气说,“她就只剩下这一个月的时间了,可能就连一个月都不到,你要好好陪她。”
“我知道.....”安清律有些低沉,“我知道的,就只有一个月。”
“现在还在上早课,班上不少同学想见到你,但我不可能带着他们出来,”蓝文挠了挠头发,有些苦恼地说:
“他们让我,代他们说一句,保重好自己,可别把自己整成那人不人的样子了,你发病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轮流看望过你。”
“我发病....多久了?”安清律问。
“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啊,你可是天天神神叨叨的,一点人话不讲,”蓝文深吸了一口烟:
“天天喃着自己是15号,还把尤瑞小妹妹叫做7号,把其他人都说成什么毁灭世界的坏蛋,什么灯塔,哎...你小子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
“7号?”安清律瞳孔收缩。
“对,医生说过你描述的7号,是一个花白头发的女孩,所以和尤瑞弄混了吧,”蓝文叹气:
“振作起来,可没人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地铁到了,”漆原凛用饲料喂着一只停在站内的乌鸦,随口说道:
“可别说着说着把地铁都错过了。”
“组长,谢谢。”尤瑞说。
“嗯,我们学习小组可是致力于探讨人文精神的,既然你想环绕世界旅游一圈,那记得多带来一些照片。”漆原凛没有抬头,微微一笑地回道。
“照片.....”
“人是很可悲的事物,如果不尽力去留下什么,在死后很快就会被淡忘。”漆原凛幽邃的双瞳若有所思。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地铁站内传荡开来,列车缓缓驶入地铁站,放慢速度地停靠在站中。
随即一堆乘客涌下,他们的手里多半提着一杯咖啡,或者是牛奶,伦敦的上班族就喜欢在早餐时间,在路边的小吃店带一杯饮料。
安清律望着地铁站人来人去,陷入沉默之中,他的思绪逐渐溃乱,大脑仿佛要在列车的引擎声在溃裂开来。
他双手捂着额头,瞳中血芒忽闪忽逝,恐怖的人潮好像要将他吞没,他的理智分崩离析,身体不止地颤抖起来。
“b——05列车即将发车,请需要上车的乘客尽快登上列车,如若错过列车,本站概不负责。”
漆原凛和蓝文都转过头,两人不解地注视着安清律。
安清律的背部被冷汗浸湿,一些破碎的记忆不断灌入他的脑海。
血红眼睛的孩童。
倒吊的白发女孩。
地上一块块拼图。
掺杂药物的食物。
窗边摆放的骨灰。
这个世界,好似在崩塌着,列车的表面在破碎着,安清律在无声哀嚎着,漆原凛和蓝文的目光逐渐带上一分怪异。
我......
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尤瑞轻碰他的肩膀,看向列车的入口行去。
“再不上车,要错过了。”
安清律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提线人偶,眸光溃散地跟在尤瑞的身后,他颤声问道:
“我到底是谁?”
他站在即将闭合的车门前,声音沙哑地问:
“是实验品?”
“是怪物?”
“是救世主?”
“是鲸鱼?”
“是龙?”
“是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必须得记得那些,痛苦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是,”尤瑞低垂着清冷的眼帘,她牵着安清律的手,专注地盯着他憔悴的面容,“你只是安清律。”
安清律怔了片刻,附近一群警卫突然朝着他们狂奔而来,手中握着令人生畏的的漆黑警棍。
“你要,跟我走么?”尤瑞踏进车厢,平静问道。
安清律接过尤瑞的手,踏上空荡的车厢,车厢门缓缓闭合而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将那令人不安的光景吞噬。
列车在缓缓行驶着,窗外景物缓慢流逝,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都慢了几分。
两人背靠车门站着。
“我们要去旅游,你有想去的地方么?”尤瑞轻声问。
“北海道。”安清律疲惫地回道。
“我没去过,不过我认为可行。”
“北海道札幌市,我想去那里。”
“那就一起去。”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待在你身边。”
“那就待在我身边。”
“我很自私,对么?”
“你自私什么...”尤瑞低着头,浅白发丝遮蔽着她的双眼,“我们只是普通人,就像普通人那样,就可以了,不是么?”
“对.....”
安清律眸光流转,他握紧尤瑞的手。
“就像普通人那样,一起逃走,把所有的东西都忘在脑后。”
少女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浅白色的发丝随风飘散,她的背后是一片朦胧的雪景,列车缓缓行驶在被冰雪覆盖的伦敦之中,望不见轨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