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雅典娜学园,三年级的美术教室中。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射入画室中,拉长了窗户网格的阴影,此时,画室内只有两道身影。
“首先.....我没癌症。”
“其次,我父母健全。”
“最后,我没有情绪缺失的情况。”
尤瑞坐在一块支架撑着的画板前,用调色盘调整着颜料的色泽,她的手指骨节分明,持着画笔的手法也非常标准,令人赏心悦目。
“这样挺好的。”
安清律坐在尤瑞的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作画。
“你今天很奇怪。”尤瑞声音清冷。
她盯着画板,用手中的水彩画笔蘸取颜料,在画板涂上第一笔。
“或许,”安清律说,“你很喜欢绘画。”
“教师说我有一种,能抓住特殊的情绪氛围的直觉。”尤瑞眼神专注,“所以她每天都逼着我练习绘画,说我的笔触能让人产生共鸣和情绪。”
安清律微不可见地颔首,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平静地说:
“这样很好,你的确很有天赋。”
“怀特老师也很看重班级里的另一个人,他是真正的天才,在他面前我很平庸。”尤瑞随口说。
“莱恩·弗朗西斯?”安清律问。
“嗯,你没完全失忆。”
“你可以当作我穿越了。”
“那你是不是承认了,自己早上是在耍流氓。”尤瑞的声音不带感情。
“我承认,对不起。”安清律说,“不过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直觉。”尤瑞回道。
“呵.......也对,”安清律自嘲,“你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认识另一个我,”尤瑞顿了一下,颇感无奈地说:
“她患着癌症,父母离婚,母亲在她面前上吊自杀,学校的人排挤她,而且,她还有着情绪缺失的症状?”
安清律眼神有些黯淡,“对。”
“那还真让人窒息,”尤瑞继续挥动画笔,漫不经心地说:“我可想象不出,碰见这些事情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她很坚强,聪明,独立,可能有些淡漠,对谁都有距离感,”安清律平静地说,“但她是唯一了解我的人。”
“那换作其他了解你的人,不也一样么?”尤瑞问。
“不一样,她是特别的。”安清律自嘲地说: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试着去了解过她,明明以前有很多机会,但我一直坠着其他东西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我的眼前了。”
尤瑞若有深思地问:
“你不觉得.....一个情绪缺失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就跟机械人差不多?”
“反倒是她叫我机器人。”安清律笑了笑。
“但我从你的叙述,她才是像机器人的那一个。”尤瑞平静地问:
“没有情绪,就意味着缺失同理心,你认为她真的了解过你吗?”
沉默笼罩在画室中,只能听见油彩糊在画板上,沙沙作响,窗外老树枯黄的枫叶落入画室内,缓缓垂落在地上。
“果然.....”尤瑞一针见血地说:“你会不会,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
“了解过。”
安清律声音低沉地说“就算没有情绪,她也在拼命地去了解我,了解我的痛苦,我的过去,我并不认为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否定。”
“那你呢,”尤瑞的画笔从未停顿过,“真正的了解过她么,她对你的喜欢是一种情绪,还是其他事物,”她的声音逐渐冷淡,“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你确定她喜欢你,而不是单纯地在依赖你,然后把这种依赖感当成了喜欢吗。”
安清律眸光流转,他沉默着,似乎有些不知作何回应。
夕阳悄然收走投入画室的光芒,画室内在一刻灰黯无比,窗外天空逐渐暗了下来,散发着秋天气息的枫树也匿于夜色之中。
“你好像,完全不了解她。”
尤瑞缓缓停下画笔,浅白色的发丝遮蔽着她的双眼。
“我相信她,她不是你口中的机械,她是一个人.....”安清律缓缓抬起头,沉声说道:“是我深爱的人,所以你说的话影响不了什么。”
“挺好的。”尤瑞收起画笔,“我画的很开心,还有,今天是学园的烟花大会。”
忽然之间,窗外升起一束花火,这一束强烈的光,照亮了一切。
安清律随心地看向画板,瞳孔略微收缩。
画板上呈现出来的画面呈冷色调,那是一个暴雨惊雷交作的垃圾场。
一只残破不堪的机械人,双瞳闪烁着黯淡的红芒。
它从垃圾堆中竭尽全力地朝着天空的明月,探出了残缺不堪的机械右臂。
就在这时。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掌向它伸出,紧紧地握住它的机械手指。
嘭......
烟花在窗外的夜空绽放开来,荡出一阵绚丽的涟漪。
安清律眸光复杂地看着伸向机械人的那只苍白手臂,嘴角不止的抽动着。
内心仿佛快要涨破,压抑成灾的情绪近乎快要爆发而出。
“只是一点即兴发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画得这么好。”
尤瑞撩起耳边的浅白发丝,她满意地盯着眼前这幅画,轻微勾起嘴角。
“你果然很有绘画天赋,她的那个老师,果然是错的,她明明也可以画的很好。”
安清律有些语无伦次,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流淌而出。
“我想.....如果她真的如你那样说,就算经历过那么多事,还会喜欢上你,那应该是真的.....”尤瑞顿了一下,声音冷淡了两分:
“非常非常喜欢你。”
安清律眸光复杂。
“我是理解不了她,我拥有着正常家庭,没有患上绝症,”尤瑞偏过脸庞,咳嗽了两声,轻声说:
“但她也很幸福吧,能够遇见你,不过你别把我当作她了......”
“我知道,”安清律声音沙哑地说:
“我只是想着,能看见她正常地活下去,她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以正常地上学,可以尽情画画,也不会患上癌症,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哪怕只是幻觉,哪怕只有一次.....
我也想看到,她可以这样生活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
尤瑞浅白色的发缕随风飘动。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不断升上夜空的烟花,声音清冷地说道:
“要活下去,世界上像你这样单纯的白痴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