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当时有被这个问题震愕住。
因他竟然在朋友问完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有了模糊的，他与她一起走向神圣殿堂的轮廓。
他顿住了穿衣的动作，人突然呆滞，似乎连他周围的时间都停止了走动。
其他男孩子面面相觑，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到令他发起呆来了。
过了良久，他把衣服穿好，冲着他们痴痴的露出笑容，道出二字：“儿子。”
嗓音那么的温润，如沐春风。
并回答的那么认真。
“儿子？”有男生笑出了声：“你竟然喜欢儿子，女儿多好啊，可爱死了！”
亦有人马上附和：“真心女儿好，我回家抱着我侄女儿，简直不想来上学！”
听着旁人的七嘴八舌，他的温玉的笑很暖，“女儿，我家小宝贝儿不算？”
旁人怔然。
他整理着衣服，语气归于淡然：“等她一到我身边，女儿就有了，何必生。”
说罢，他看着那一圈懵逼的爷们儿，又笑出了一口白牙：“不是说儿子像妈？”
“哎呦喂！”众人一顿唏嘘，“瞧瞧这个笑着跳进爱情巨坑的男人，这还是咱们学院排名第一的高冷男神么，被小宝贝儿吃的死死的啊，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即便别人这么打趣他，他从自己的书包夹层，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飞往南城的机票……
一说幻想未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
更盼望着，她赶紧长大。
思及此，他轻轻的弯起了唇角。
步子又迈开时，他嗓音淡然，含有柔意：“给我生儿子。”
“儿子？”楚颜眨巴着大眼，“继承你的衣钵和财产？”
她问的如此步摇碧莲，他的笑容却更加浓郁，没有回答她，决然的进去了B超市。
时间渐晚，值班的医生得知有人来做超声检查，正在调试仪器设备。
进去后，他用人家的本土语言谦逊有礼的打了招呼，把楚颜放在了设备旁的床上。
小女人应该有点紧张，眼珠转的极快四处看着室内陈设来转移自己的紧张感，他坐在一旁，虽然看起来很平静。
可若是仔细注意他今天难得系上的领带，会发现领带微微的震动着，这是因为……他心跳的极快。
从不敢奢望的一件件事，在这个夏天，如数发生着。
她在Hydra训练六年，后来很会管理表情，可现在她这种完全控制不了的紧张小样儿，就如她的青春年少时。
那次他飞去南城，在她的体育课前到了他们学校操场后，发现她已经以前在操场了，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只有女生。
那一个个稚嫩的女孩子，都穿着粉白相间的连衣裙，腿上束着白色中筒袜，脚上穿着白色的球鞋。
整个女孩子形成的方块队，他一眼看到了她。
倒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因为她皮肤很白，墨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丸子头，还带着蝴蝶结的发箍，比她平时穿校服的时候精致了很多，便极为耀眼。
她身高中等，他记忆犹新她站在了第四排最边上。
看样子是选中参加了学校什么活动的拉拉队或者健美操队。
他当时托着腮，透过脸上的墨镜一直看着她，很期待她跑跳起来的样子。
不想突然老师点名她出列，起初他以为是看起来特别文静温婉的小女孩，不习惯参加这种活动，被老师点名说教，没想到是老师看中她身材匀称长相标致，让她做领舞。
那时，她出列后就很紧张，身子扭捏着，在其他女孩儿面前，一个人跳动作。
他看她蹦蹦跳跳的，就拿出了自己带来的相机，拍了很多照片。
现在都在一个楚颜绝对不会发现的地方，放置着。
突然想到了这个，他回过神，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然后佯装看手机，悄悄打开了视频的录像功能，记录着这一切。
透过手机，看到女医生掀起她的裙子，露出她的小腹，在她肚子上涂着什么的时候，他心跳的越来越快，快要冲破胸膛。
这种久违的，难以控制的情愫，他也很熟悉。
在十八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时，他每见她一次，心就跳动如生了病。
“宝贝儿。”
他佯装看手机，刻意的眯起难掩激动的眼睛，淡然的称呼了她一声。
躺在小床上，深呼吸平息情绪的楚颜被这突然的肉麻称呼，惊的看向了他。
但看男人一脸从容淡漠，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的心因为他的平静也平静了些：“怎么了呀？”她问。
“嗯……”他从手机里看着她瞬息万变的小脸蛋，拉长了语气道：“你有什么愿望？”
他话音一落，耳尖猛然燥红，原来，人在极端兴奋到不知所措的时候，真的会，表现的有些弱智。
即便是他，也难逃宿命。
楚颜皱着眉头，表示不解，二哥怎么突然问她这么扯的事情。
再一想，二哥那样的男人，不论问什么问题，都是有理由的吧。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心存目想，最后看着自己已经上了仪器的小腹，弱弱的说：“如果可以的话……”
男人抬起了头，认真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她转过头，看着他笑的鬼灵精怪的，吐了下舌头道：“我的愿望是，现在不要怀孕……”
“……”
男人平静的表情瞬间僵住。
更甚者，在他还未来得及组织语言时，做检查的医生很及时的发了言：“女士，您没有怀孕喔。”
简单的话语，医生说了英文。
那一瞬间，慕瑾寒觉得自己的心，是一只蒙住了眼睛的小鹿，快速用力的跳啊跳啊，跳了很久，最后咣当……跳坑里了，摔断了腿，再也跳不起来了。
失望。
很失望。
失望无比。
失望到欲流泪。
但可恶的女人一听这结果，诈尸一般直起了身，两只手在面前一握，口中高亢的喊了一声：“太好了！”
看她一脸轻松兴奋的样子，慕瑾寒平了下呼吸，告诉自己……
自己选的女人，憋屈到死都不能凶。
“楚颜。”可突然嘴一张，声音冷如冰窖。
确认没怀孕后，楚颜直接光脚踩在了地上，正要站起来，她一顿，瞧着他：“嗯？”
“没怀孕这么高兴？”
楚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也不是高兴，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时候不适合怀孕啊，而且迈兮都出事了……”
男人录好的视频刚保存就气的删了。
他冲她露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可以，挺好。”
接而楚颜一想，用英文与医生交流起来，也就是问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推迟了一周没有来月事。
医生给了答案，内分泌紊乱。
问过后，楚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和慕瑾寒说：“我想起来了，我刚去Htdra的时候，一下子接受不了训练程度，有过两个月才来一次月事的时候。”
慕瑾寒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从小到大，做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万无一失，剩下出了意外的百分之十，都栽到了楚颜身上。
他平静心情的时候，楚颜赤脚走到了他的身边，完全不知道男人此刻的心路历程，她抬手玩着他的领带，说道：“既然我没怀孕，我们去问问可君是怎么回事吧。”
男人看着自己被她手指卷着的领带，他很不客气的抽过来，然后站起了身：“走。”
话音落下，楚颜马上就往外跑，还和医生亲切的say-good-bye。
她一跳一跳，仿佛卸下心里担子的跑在前，男人步伐沉重的跟在后。
走了几米远，慕瑾寒站住脚步，沉下的嗓音，有些凉：“楚颜你给我过来。”
她的脚一顿，一个利落的圈圈，她转向了他，但还没开口应声，她注意到了不对劲。
检查怀孕前，这男人叫她“小宝贝儿”、“宝贝儿”，一听没怀孕，就直接叫大名？
蓦地她嘟起了嘴，心想道，呵，男人啊。
“怎么了？”她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与她面对面而立时，男人拧起眉峰，抬起手死死捏上了她的脸，一副欲语无言的表情。
楚颜很微妙揣测了下他的心思，大眼骨碌一转，摆出一张无辜脸道：“二哥，我去问问医生看这里有没有一次性的拖鞋喔，我内分泌失调，乱了生理期，赤脚走路容易寒气侵体，怕是难怀孕。”
一听这话，男人眉目一沉，松开她二话没说，转过身子蹲在了她面前，“上来！”语气依旧很不好。
楚颜看着这一幕，她捂着嘴贼兮兮的笑着，俯下身趴在了他背上，然后被他搂着双腿背在了身上。
处于他身后，她咬着唇拼着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同时悄悄的欣赏着他俊气的脸。
她首次，抓住了慕瑾寒的一个弱点。
以后是不是能一直用生娃这件事儿，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呢？
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过了会儿，在他背上摇头晃脑的女人开口问：“二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男人霎时眸光一敛，“既然望月说景嵘的孩子打掉了，那就去把他的孩子带给景祖父。”
楚颜一听此话，倒吸口凉气：“你还嫌表哥被打的不够惨啊。”
“总得有人教他如何做人。”
……
景嵘还记得，第一次认真对迈兮表白，被她拒绝的样子。
她的目光躲闪犹豫，迟钝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不喜欢他，不会考虑。
是他傻，是他蠢，是他自以为是吗？
希望，一方面可能需要她明迈兮给，可另一方面，感觉这种难以解释的东西，也能一点点的感受到什么。
陷入爱情，很容易变白痴，不愿意听到任何失望的答案。
所以，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不愿意想任何令他失望的可能。
曾经他也算是自以为是吧，因明迈兮身边从未出现过什么男人，那就是一种希望……
爱是一把刀，把人砍的残缺，痛过一次又一次。
在黎榷尘被数位军人护着，把明迈兮从他眼前抱着离开病房后，他觉得明迈兮带走了他半条命。
他们离开时，黎榷尘那种轻蔑而冷肆的余光，让他的心没了什么心伤和悸动，眼睛也少了一些感受力，是一种死寂的模样。
如今爱到一无所有，不过是沦为感情走狗。
被人看不起，很正常。
很正常……
慕瑾寒带着楚颜过去后，黎榷尘和明迈兮不见了，应该是走了。
而望月和王可君也不见了，只有景嵘一个人大字型趴在冰凉的地上，脸侧着，目光呆滞。
慕瑾寒把楚颜先放在病床上，然后他走到景嵘身边蹲下，把手里拿到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那个东西让景嵘的眸光震了震。
是个很让人发憷的东西。
一件真空包装袋里，放着血淋淋的肉囊，细看过去，能看到类似胎儿的头，虽然一点点大，但看的很清晰，而且是两个！
看景嵘有了反应，他静静对他道：“流了也好，有你这种父亲……”
后面的话他没说，也没给景嵘继续去看的机会，便站起身，走到床边，继续背上楚颜走了。
……
夜已深。
他们走到陌生医院的院内，楚颜发现他们车旁的那辆望月开来的帕加尼不见了。
“望月应该带走了可君。”楚颜道。
慕瑾寒没做声，他走到车边，把楚颜扔进车后座，一并把手里的真空袋给了她。
医院从来不缺堕胎的，有的是不适合要孩子，有的是孩子有问题不适合生。
他们离开B超市后稍作询问，就知道了处理王可君一事的医生是谁，医生虽然下班，但弄到联系方式，打个电话，还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在王可君以为要被堕胎前，望月一听是双胞胎，他对王可君说了抱歉，一记手刀把她打昏了。
之后让医生帮忙着，做出堕胎后的假象，抱着她回去了。
而慕瑾寒现在拿到的是医院的生物垃圾，被医生找了两个三个月的胎儿，因都血糊糊，也看不出来具体。
楚颜这种血淋淋的东西虽然也见了不少，可若是和生命挂钩，心中蓦然还是敬畏的。
她小心的拿住，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慕瑾寒被她这蠢样儿逗的轻轻笑了笑。
他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的时候，楚颜看着手里的东西，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回拍卖场吗，现在十点多了，还能赶得上拍卖。”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钻石暂时先不要。”
接而，他长眸掠过意味不明的笑意，又道：“当务之急，是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