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
乌涵挂了电话,摸了摸兜里,要翻找所剩不多的零钱准备付电话费。
一旁盯着凳子看的老大爷走了过来,“姑娘,她还在吗?”
乌涵蹙眉,这人,难得肯信她,没有骂她神经病。
“她走了。”乌涵冷冷回。
“她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她说会再见面,要您好好活着。”
老大爷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姑娘你走吧,不用给钱了。”
“你以前请过招魂师对吗?”乌涵看一眼很容易接受这些的人,知道一定有原因。
“请过,我们苗家有擅长这个的。”
乌涵重新背好行李,“以后别信了,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招魂师,而且,魂魄不是想召唤就能召唤的。那些对你说肯定话的人,都是骗子。”
“那姑娘你呢?”
“我?”乌涵想了想,“我是受了诅咒的人,是个使者罢了。”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
耳边有摩托车声滑过,她总以为是叶东,回了好几次头,最后,索性停下来,走到一座石桥口,站在了桥边。
她是怎么了?是期待叶东来?还是期待钱来?
倚着桥头的石柱,乌涵想着下一步要去哪里。肩上似是什么在涌动,她惊愕地捂着肩膀,“别变,求你了。我又没有刺激你。”
她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旅行包越过石桥,跑到一条窄胡同里。褪下衣服看肩膀,‘24’早已经变成了‘23’。盯着那个数字,乌涵有些意外,半晌,她笑了起来,感激地看向四周,“谢谢,谢谢。”
她走出胡同,盯着那个报亭,尤为感激。原来,她无意间帮了一个魂魄的忙,没想到,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回想刚才,她坐在报亭等人开门时就看见了那个老婆婆,她假装听不到她说的话,假装看不见她。因为她觉得,这个人的愿望太过卑微渺小,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她需要休息,需要补充精力,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管。
她以前忽略过许多这样的魂魄,放弃许多她觉得不值得出手的事情。原来,再卑微渺小的愿望,都能得到回报。
重新背起行李,乌涵心情好了许多。她打听了离这里最近的道观或者寺庙,背着旅行包朝目标走去。
她需要补给装备,身上可用的物件儿越来越少,再遇不到卖货的,她怕是毫无作用了。
途径四座庙堂,乌涵拜了神,问守香的人家,“有没有冥火。”
瞥她一眼,守香的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啥东西?”
“算了。”乌涵失落起身。
见她没投香火钱,那些人也懒得搭理她。
走过一家不太大的破庙,有燃起的香火,里面供奉着女娲的白石身像,蛇尾女人端立正中,面容祥和。四周烟气很大,似是乌涵进入后又多了一些。
“庙里,冤气也这么重?”乌涵问守香的人。
那人抬眼看了看她,淡淡回:“谁规定魂魄要绕着寺庙走了?你们受神明保佑,他们就不可以吗?”
原来是个替鬼说话的主,怪不得这些魂魄都喜欢聚集这里。乌涵也不在意,或许,她还能在这些魂魄里挑出来个让她帮忙的。
将旅行包放在守香人一旁,乌涵低声,“师父,我需要换些冥火,冥粉也不够了。”
她将旅行包里的衣服、记录本、水壶倒出来推在一旁,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檀木盒,打开,里面放了许多根红绳和吊坠。
“师父挑一个喜欢的吧,都是带着邪气的魂魄藏在里面。”乌涵指了指那些吊坠,是和乐乐戴的银锁差不多的东西。
守香人垂目看了眼,“不是好货色,里面的魂,也都太年轻,供不了我这香炉。”他再看乌涵一眼,“招魂使者,这些邪气,你不能用吗?”
“他们只是气,都还不会说话呢,我帮不上忙。”乌涵拿起一个紫葫芦吊坠,“这个老一些,你看着用,我换少点儿冥粉,我实在没有东西了,最后那点儿都用井里了。”
守香人摇摇头,嫌弃地接下那串儿紫葫芦吊坠,“说不定井里的那个是值钱的,你倒给浪费了。”
“井里的可不敢买,是吃过人肉的,你管不住。”乌涵扭头拿过来水壶,“再给我点儿香油水,最好放些香灰在里面,我看这里香火燃得还不错。”
“这些自己去弄,我去给你拿冥粉,以后省着点儿用啊,冥判最近查得严,这东西现在都不好弄了。”守香人从垫子上起身。
乌涵挑挑眉,“他管得也太宽了。”
“你用这东西对付魂魄,毁了人家的生意,人家能不管吗?”守香人转到了后门,小屋里只剩下了乌涵。
她借空闲整了整旅行包,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
打了打上面的灰,乌涵盯着一男一女,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笑得很开心,身后是照相馆的假风景画,比人物还清晰。乌涵正要撕了照片,试了几试,没舍得下手。她又将照片重新装入了包儿里。
拿出记录本,她在数字栏又添了几笔,现在是‘236’,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心里泛堵,乌涵合上了记录本,装入防水袋中。
她提起一旁的水壶,走到女娲石像前拜了拜,拿起石像手边的铜盆,取了些被香气熏过的水。又取下一旁半干的油灯,倒了些油往水壶里,在桌案上的香炉内捏了些香灰,三样东西混在一起,装在水壶内。
装备倒腾完,乌涵起身查看这座雾蒙蒙的小庙。
乌涵意识到,这里的冤气积攒的太多,多的不正常。这种冤魂扎墩儿在一起的现象太过诡异,而且,这些人面目狰狞,可见,都是受困于此,又跑不出去,他们不像很喜欢这里的样子。
闭上右眼,乌涵四处走动,她将手放在后腰上,尖刀随时准备拔出。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怪东西吸引了这么多魂魄,又不放走他们。
“小心你的刀,上面沾了太多你的血,可别不小心伤害了屋里的人。”守香人的声音由身后响起。
他将两包红纸裹着的白色粉末递给乌涵,“我这里库存不多,就先给你这些。”又递了两根干木棍,“这个送你的,路上小心点儿。”
乌涵只拿了一包儿冥粉,“我只拿应得的。”
“我还有求于你呢。”守香人举了举剩下的东西。
看了眼自己很需要的东西,乌涵接下,“什么事?”
“我......我想见见我的孩子。”守香人双拳紧握,“你也看到了,这满屋子的人,没有那个我想见的。”
“所以你就困住他们,吸引想见的人来?”乌涵将得来的东西放入旅行包,“我赶时间,等魂魄的事情,不白干。”
“我帮你多争取五天活着的时间,你帮帮我。”守香人见她要走的样子,神情有些着急。
“五天?”显然,这个数字乌涵并不满意。
“我只有这个能力了。”
乌涵瞥向他的手,“你有那种将手借给功德箱的能力?”
“有,我曾成功过。”守香人肯定,指着功德箱,“而且,那些钱也刚刚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想了想,乌涵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你等着。”说完,守香人打开了面前的功德箱,跪下,从里面取出一把长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掉下的手连同钱被功德箱吞入口中,不一会儿,钱没了,手自己浮了上来,又长回了守香人身上。
“钱给冥判送过去了,他不知道我是替你求的命,给的很爽快。你看看。”他指了指乌涵的旅行包。
将记录本拿出,乌涵盯着上面的数字栏,自己做的标记显示在了‘241’上。
时间果然多了些,乌涵点点头,将记录本收好,“我也会兑现承诺,现在就帮你。不过......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如果三天内她都没有过来,我就不管了。”
“好,好。”守香人激动,立刻回身又包了些干木棍过来,“你用我这里的冥火,我不浪费你的。”
点点头,乌涵接下,从后门转入守香人居住的院子,四周还算清净,也有香火气,乌涵想,守香人要见的女孩儿闻到香气,更容易找到回家的方向。
将一根干木棍点燃,一团大火瞬间窜起,火势很好,可见这家的木头有质量保证,乌涵后悔没法儿多买一些。
“将其他冤魂放走吧,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回头再给你把庙挤破了。”乌涵提醒一声,守香人点点头,转回庙堂。
乌涵坐在火团一旁,闭上了右眼,左眼盯着蹿升的火苗,心思游荡在了叶东那里。
这个人,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她其实可以不用他来的,却偏偏告诉了他乐乐家的地址,却偏偏很想见他。或者,想见那群护林工,想过群居生活。她自己一个人走,第一次觉得心里空捞捞的。
有烟熏到了乌涵的眼睛里,如同烈火焚烧般钻心的疼,她立刻拿起灌好香油水的水壶洗眼,灼烧感一瞬消失。
守在院子里一个下午,守香人想见的女儿并没有出现。
乌涵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到打扫庙堂的守香人面前,“我明天下午再来,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你了解这行规矩,不能急于一时。”
想了想,守香人有些失落,点头道:“那,我再等等。”
看他脸色不对,乌涵回问,“你怎么了?”
“我......”守香人摇摇头,“我要搬家了,想告诉孩子下次去哪里找我。”
乌涵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紧了紧肩上的旅行包,“我很快回来。”
她要赶到乐乐的家里需要一段时间,最关键的是,她很想快些见到叶东,或许是因为担心钱的问题,所以,见人的想法才会这样强烈。
赶到雅桥乡时已经是深夜,乐乐家也已熄灯。乌涵坐在门外,倚靠着冰凉的墙壁,蜷缩身子等待。
不一会儿她看向一旁,像是对着空气说:“你为什么确定叶东可以帮我?”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凭直觉。”
“你只是我的线人,我不该这么相信你。”
青黑色的手慢慢扶着她的肩膀,全身黑肿的女人出现在乐乐家门口,她让乌涵靠到自己的身上,“我跟了你这么久,事实证明,我说的话都很准。”
“红桃k。”乌涵看她一眼,“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吗?”
“不记得了。所以才想要你帮我。”
点点头,乌涵不再说话,她一旁依然点着牛血浸泡过的香,闻着香气,她的脑子变得昏沉,不一会儿,耳边似是传来了摩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