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
顾小蓉挑了挑眉,看着贺天元,等了十来秒,见他还不开口,忍不住骂道:“长大了怎么变这么滑头了,说话说一半藏一半,你顾姨可不喜欢这一套!”
贺天元连忙笑着告罪,然后指了指外面。
顾小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外面一片空旷,只有坝子里停着的几台车。
这几台车里还有四台是明天就要移交给刘建军他们的......
顾小蓉忽然神色一动,看着贺天元,“你是在打这四台车的主意?”
贺天元笑着道:“他们现在都没活儿了,这一台车一个月养路费就是大几千,四台车一个月放那儿就是好几万块钱呢,我这个人不计前嫌,市场价半价给他收回来,很有良心吧?”
顾小蓉想起先前刘建军等人的跋扈无情,此刻心头十分快意,“你小子之前故意将所有股份都折算成货车,也就是存着这个心思吧?”
贺天元正色道:“顾姨,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明明是急人之所急,为他们着想,你看他们不也十分乐意嘛!”
“哈哈哈哈哈哈!”
顾小蓉畅快直爽的笑声,在会议室久久回荡。
.......
对比起远途公司上下的振奋和欢快,不远处的简陋平房里,是一片持续的死寂。
每个人都被那当头一棒打得大脑一片空白,懵逼不已。
等回过神来,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各怀心思,想着可能的出路。
活脱脱的一副大厦将倾,各怀鬼胎的场景。
刘建军身子垮着,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也就是他文化少点,不然高低会想着些什么创业未半而起步崩殂,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之类的话。
正因为文化少了,此刻心里想的就都是:这下可他妈完了!完犊子了!
还是许光富这个临时副手强撑着回神,开口安抚着局面,“大家也别慌,咱们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车,摊子也租下来了,肯定不会就这么不管的。今天就先这样,都先回去吧,今晚上有我们国家队的比赛,好好喝点看看球。我跟刘队......刘总商量一下,明天早上,咱们在这儿好好说说。”
许光富看了一眼依旧瘫坐着的刘建军,起身将众人送走。
等返回来,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刘,你坐一会儿,我出去打探打探情况。”
比起一直慷慨激昂亢奋鼓噪的刘建军,有些温吞又有些沉默的许光富,却成了此刻最有韧劲儿的人。
一个多小时之后,突突突的摩托声在平房外面停住,许光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走了进来。
刘建军依旧是那么坐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脚边多了一地的烟头。
许光富默默将袋子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取出来几包卤菜,有荤有肉,油水十足,倒也颇为符合他们当下高收入人群的身份。
接着拎出一瓶金六福酒,去屋里翻箱倒柜弄出两个碗来当酒杯,一顿勉强的午饭就这么成型了。
整个过程中,刘建军依旧沉默,只点着烟锁着眉,怔怔出神。
许光富自顾自地夹了一片卤牛肉放进嘴里,然后抿了一口白酒,平静道:“我刚才去打听清楚了,他们拿了黔州那边一条高速公路的保供业务,给他们供应钢材和水泥,钢材不低于十五万吨,水泥不低于一百万吨,钢铁厂那边他们就是靠这个翻盘的。”
刘建军低低嗯了一声,但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许光富自顾自地点了支烟,“人家那个大学没白念,交通焗长也没白当,换我们确实拿不下来这种业务,这一把,输得确实没脾气。”
“但是!”许光富目光陡然一凝,“老刘,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刘建军瓮声瓮气地道:“你刚自己都说了,输得没脾气,还有啥机会。”
许光富沉声道:“这么大的运输量,他们的运力不够!”
刘建军愣了愣,旋即陡然一振,扭头看着许光富,眼里渐渐有了些光彩。
许光富继续道:“我刚在路上就盘算了一下,他们现在总共只剩下八辆车了,这个量级的供应,路上还得两天左右,只有八辆车是肯定不够的,至少,至少要保证十五辆以上。”
刘建军来了精神,顺着他的话道:“对头,保供的事情我们之前也干过一次,对时间要求很紧,说了要,那就得保质保量还保证时间运过去,喊私人车帮忙根本不行,最好的就是要是自己的车,他们车子不够肯定就要买。”
“买车很贵,最好的路子就是把我们这四辆车弄回去,然后等结一笔钱之后再去买几台新车。那么这四辆车就是我们翻身的筹码!”
许光富沉声道:“明天上午约了去取车,那就是谈判摊牌的时机!不管是要挟回公司去分一杯羹,还是坐地起价,拿一笔钱再找其他路子。今天我们就要琢磨一个方案!”
刘建军脸颊绯红,不知道是惭愧的还是激动的,拎起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掉,“你说得对!这是我们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他又给许光富倒上,然后举起杯子敬了许光富一杯,“老许,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转不过弯来!”
许光富暗叹一声,面上笑着道:“现在也还不晚,咱俩好好合计合计。”
“对!合计合计,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刘建军举起杯子,满面红光,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从收件箱里调出一条昨天收到的订阅短信,举到许光富面前晃了晃,“你看,我昨天收到的这周运势分析,说我这周有横财运,我刚刚还想说这个短信是骗人的,看来果然要应验啊!哈哈!”
大笑声中,他又恢复了先前的自信和亢奋。
......
夏日的午后,充满了令人困倦的炎热。
中午贺天元请大家一起吃了一顿,便各自散去。
要值班的回公司值班,其余人都回去休息。
同样是回家,但远途公司这些人,就跟刘建军那头的司机不一样,没有半点惴惴不安和彷徨茫然,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轻松。
贺天元没有回家,初来乍到,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贺立国以前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四个股东都在一间屋子办公,但现在顾小蓉回家了,刘建军跟许光富又走了,贺立国又躺在了病床上,贺天元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伤感。
坐在老贺常坐的位置上,他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和资料,了解着公司的业务。
他虽然从没想过要子承父业,但眼下既然接下了这个保供单子,他至少要好好做完这一单,挣够父亲医药费的同时,也为自己后续的商业发展积攒足够的资本。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少爷?”
贺天元抬头,看见贾队长站在门口,笑容有些微微的谦卑和谄媚。
“老贾叔,直接进来就是了,坐坐坐。”
贺天元和善地招呼着,搬来椅子。
如果之前这样的行为会被人觉得软弱可欺,现在在他们心头就是平易近人了。
老贾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坐下,半搭着屁股,身子前倾着,陪笑道:“少爷,我来,是想到个事情,跟你禀报一下。”
这种不伦不类的言语,让贺天元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知道这只是这些老一辈的在文化教育上的缺失,同时又夹带着一点从小养成的过度奉承习惯,也没有什么鄙夷和轻视,“老贾叔你说。”
“少爷,我刚想了好一阵,我们现在的车子运力很是不足啊!”
贺天元点了点头,“没事,我有办法解决。”
“少爷,你是不是打着外头那四辆车子的主意?”
贺天元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贾叔这么快就猜到了,他先前直接点了他当队长,其实是看中他面对刘建军等人的表现,给自己提一个忠心嫡系有备无患,能有这番本事倒是意外。
不过他也没直接承认,而是不置可否,“老贾叔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
老贾低声道:“我怕他们没那么容易就范!”
他解释道:“刘建军跟许光富两个,虽然干出这种事,人品不咋地,但是两人都还是有经验的,今天咱们这事儿传出去,肯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等他们回过味儿来,怕是也能想到咱们运力不足的事情,继而就能想到他们手上那几辆车,不正好是个补充嘛!”
贺天元道:“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想买回他们的车,他们会借机要挟?”
“就是这个意思!”老贾沉声道:“我就怕他们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咱们就吃大亏了啊!明天上午就是他们提车的时候了,我猜他们到时候就会跟我们谈判,所以才冒昧来跟少爷讲。”
贺天元笑了笑,“放心吧老贾叔,他们不会得逞的,谁说我们要买他们的车了,咱们直接上新车不行吗?”
老贾讪讪一笑,“新车当然好啊,但哪儿有那么多钱哦!”
公司账上有多少钱,他们不知道具体数字,但大概数额还是清楚的。
贺天元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拭目以待吧!”
老贾精神一振,“少爷有法子就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等一下。”贺天元忽然叫住了他,“你这样,你给那边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说我愿意按照每辆车子现在市场价的六折回购他们的车,看他们愿不愿意。”
贾队长聪明的脑瓜子僵住了,这是什么操作?
“少爷,我们刚不是说了,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嘛!而且这万一他们没反应过来,咱这不还有点打草惊蛇嘛!”
“那没关系。”贺天元摆了摆手,“如果他们拒绝,就告诉他们,我就出这个价,一天降一折,明天五折,后天四折,再后天三折。你就这么说就行。”
老贾仔细端详了一下贺天元的表情,发现他没有开玩笑,只好点头应下。
“哦,还有一个。”贺天元又叫住了他,“老贾叔叫我名字就行,别叫少爷了,听着怪怪的。”
老贾果断点头,“好的,少爷!”
等老贾出去,贺天元无语的摇头苦笑,手指在桌面上轮流地敲了敲。
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确还需要一大笔钱。
公司账上还有十多万,自己手上还有些积蓄,家里也还有些,加上公司实际上十分庞大的现金流,拖一拖结款,真要硬凑也能凑出百来万,但老贺在医院每天的花销都是按千数算的,必须得留足一部分。
还是得额外搞点钱。
他想了一阵,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凯旋,在独江吧?晚上一起坐坐,嗯就今晚,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