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又掀起了一番新的议论，只是，他们议论的风向又有所变化了。
桂枝嫂的脸色白了又白，一双秀气的眼眸却变得赤红，呼吸粗重起来，咬着牙齿死死盯着老刘，似乎要以目光将之钉死在原地。
蓦地，桂枝嫂挣开围着她的几个妇人，立起身来，一把扯过有些凌乱的秀发，用力撕扯起来，那模样竟像是发了疯。
她的头发有些枯黄，看着像是干草一样，吃饱饭的日子不长，还没有养回来，但就算是这样，徒手又怎么能轻易撕断呢，她情绪激动，又是用尽全力撕扯又是放到口中咬，状若疯狂，惊呆住了众人。
秦芷只是淡淡然看着她，依然没有半分动容，她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样子，显得异常凉薄。
桂枝嫂的举动太过骇然，大家一起没有什么反应，等到反应过来，桂枝嫂已经连撕带拽扯下了一大绺头发，甚至有几簇头发上还带了头皮，她居然是生生撕扯下了自己的头皮！
鲜血慢慢渗出，让她的样子有些可怖，但更让人悚然的是她的神情。
“我，段氏女子，以此发誓，定将你性命洗我清白！”
桂枝嫂的声音嘶哑，几乎让人听不清她的话语，但她此举却让大家动容，她，居然是要割发明志!
明明只是一个农妇，但此刻却像是那些顶天立地的传奇人物一般，让人无法小视。
是了，虽然世道艰难，很多人为了生存没有了底线，但有些人，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很明显，桂枝嫂活得艰难，但却并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很多人都被震撼到了，割发明志的举动本来就让人动容，更何况桂枝嫂这种不惜连头皮都扯下来，都要断发明志的样子，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
“嘁，多大个事，还整这么一出，真是矫情，哼！”
然而，就算桂枝嫂的举动震住了很多人，但还是有人不屑一顾，一个长相干瘦的中年男人低声嘀咕，一脸的鄙夷。
他的声音不大，也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听到，可是，忽然他只觉得嘴巴一震，随即一阵剧痛，痛得他啊了一声，就跌坐在地上。
伸手一摸，满嘴已经是血，而且，嘴里还有什么异物，男人痛得不敢动，颤颤巍巍地用手在嘴里掏了一下，裹着血水的两颗牙齿和一颗小石子掉了出来，居然是被一颗不知那里来的石子把牙给打掉了。
中年男人痛得说不出话来，虽然还跌倒在地上，但只是身边的几个人看清楚了这一幕，见到他这样，居然不约而同地默默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活不下去的年头，能活下来的都是人精，能胡乱惹事的人早就坟头草老高了，没看到眼前这一幕就是活生生的案例吗。
人太多，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不欲声张，中年男人这一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只是，有些人看向秦芷的目光更加忌惮，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有这样的能力，在这里，除了秦芷不会有第二人，可是，明明没有人看到秦芷什么动作啊，怎么就能打出这样一颗石子呢？
老罗没注意到发生在中年男人身上的事，他这会儿备感棘手，桂枝嫂的刚烈，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事是糊弄不过去了。
“嗐，怎么就这样，这事吧，确实是姓刘的不是，妹子，你也别急，咱们做下来好好商讨商讨，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老罗脸色很不好，但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敷衍了。
“无关闲人，都特么给我滚！”
老罗喝斥着，想把人群驱散，再来处理，但之前他就没能把人挥散去干活，这会儿，桂枝嫂闹了这么一出，人群不散反而聚得更多，显然，在这种时候，吃瓜还是大过吃食。
老罗顿感压力备增，再次把目光投向秦芷，怎料后者还是一般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年头，大家能有口饭吃就已经不容易了，这事吧，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是吧？要我说，咱还得为娃儿想想，多给他们留点防身的……才是理儿，是吧？”
老罗想了想，复又开口。
但他这话却并没有得到桂枝嫂的回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老刘，如果不是周遭的几个妇人圈住了她，她肯定会扑向老刘，手撕仇人。
经过了刚才一幕，没有人会质疑她的。
“要不，秦姑娘，咱找个地儿商议商议吧！”
临了，老罗急中生智，转身对秦芷说道。
秦芷心里叹气，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才知道要躲着人处理？
确实，有些事最好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免得人多眼杂，口舌还多，不过嘛，这事，她可不想就这么暗生生地就处置了。
“不用，就这儿吧。”
秦芷淡然道。
老罗又觉得牙疼了。
“平常遇到这种事，怎么处置犯事的人？”
秦芷又说道。
老罗心里一紧，听这姑奶奶的口气，这分明是不打算放过那姓刘的了？
以老罗的立场，他自然站在男人这一边的，这种事本来也不算得什么，而且这桂枝嫂又是个嫁过人的，多大点事嘛，那老刘身板结实，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平日里也是一个肯卖力的老实人，这种人就算是在青龙山也是很吃香的，有力气，肯听话。
只是……老罗心里掂量来掂量去，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他隐隐觉得，应该以秦芷为瞻，但又有些不甘心，在他心里，或是在大多数人心里，这事要是真遂了那妇人的意，多数人的心里脸上，肯定得火辣辣地痛。
“这往日里……也很少碰到这样的事，再说了，就这档事，调解调解，总是好的吧？”
老罗忽然觉得不太好回答秦芷的话，这要是说平常碰到这事多，那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吗？青龙山治下不严？
这顶大帽子可不能由自己嘴里冒出来。
可要是说很少或是直接说没发生过，那自己的提议可不就没说服力了吗？
正当他很为难时，就听到“哐当！”一声响，一把匕首丢到了桂枝嫂面前。
“你自己决定吧。”
匕首是秦芷丢的，话也是她说的。
桂枝嫂是苦主，既然说半天也拿不出个章程，就让苦主自己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