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撑着几乎快散架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湿哒哒的乌黑长发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真丝软枕的床榻上泅着一滩巨大的人形水渍,狼狈极了。
君默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她坐到床边,颓然趿拉着鞋子,看着屏风后面小丰子,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滚。”
她从前有多纵容小丰子,此刻小丰子就有多害怕。
那样温润的太子殿下,原来竟也有这样令人胆寒的一面。
小丰子再也不敢多言,连哭都不敢再哭,极为不舍的,退出了寝殿外。
君默出神盯着床上那滩泥泞的水渍,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只过了短短一瞬间。
她仿佛听到景帝在她耳边说:“谨言啊,是爹爹对不起你,这些责任,本不是属于你的。”
她和景帝在上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景帝时常会望着她走神,然后满怀愧疚的说出这句话。
她听过很多遍了。
父皇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发就会比上一次再白上几分。
君默恍然回神。
她眼神里闪过坚定又执拗的光芒。
她是君默,她怎么可能会被打倒?
她记得,在上一世,沈渊有一房小妾与人通奸,被抓到了现场。
后来小妾被处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沈渊当时神志不清,自己又拼命遮掩,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的样貌。
那个红杏出墙的小妾,刚好可以用来给她顶包。
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大致把湿哒哒的头发擦了擦,君默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模样,收拾出门。
只是她心里是否如同往日一般平静,没人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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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院。
楚如萱紧张的婆娑着自己的双手,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心惊胆战得几乎窒息。
丫鬟翠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进来,紧张得跟做贼一样。
主仆俩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楚如萱还没有问,翠儿就抢先道:“夫人,奴婢熬药的时候很小心,绝对没有被人看见。”
楚如萱放心的点点头,接过药碗的时候,连手都在颤抖。
她那甜美可爱的鹅蛋脸上浮着恐惧,“翠儿,应该没事的吧?”
翠儿也不太确定:“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夫人,咱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将军根本就不曾跟您圆房,若是被人发现您怀孕,将军一定会杀了我们。”
楚如萱当即就开始双腿发软,心里只剩下了悔恨。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怀孕,我就不该跟表哥贪图那一时的爽快!”
她老早就听说过,长公主君婵宫殿里的男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公主就跟个专吸男人阳气的妖精一样,日日宣淫。
这般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公主怀孕过。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说怀就怀上了?
翠儿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夫人您真是糊涂,奴婢早就提醒过您,一定不要让表公子把......那个留在您体内,您怎么就没听呢!”
现在怀孕了,要是一不小心被将军发现,她这个贴身丫鬟是最先遭殃的。
楚如萱也是后悔:“那样要舒服一点,我以为一次两次没事的......”
如果不是顾忌身份,翠儿现在都快骂人了:“夫人,这是一次两次吗?表公子这个月都来了四十五趟了,有时候一天来两三趟......”
翠儿接二连三的抱怨让楚如萱黑了脸:“行了,拉着个脸干什么?你我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你跟了我,心里再不乐意都给我憋着。”
翠儿见楚如萱发火,连忙低头:“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毕竟堕胎对母体的伤害很大,奴婢是心疼您啊。”
楚如萱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翠儿把还冒着热气的堕胎药递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快喝吧,等下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楚如萱手心里都是汗,她点了点头,没再跟翠儿计较,颤颤巍巍的舀了一勺药汁喂到嘴边。
正下定决心,即将张口咽下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楚如萱和翠儿都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碗一下没端稳,‘夸嚓’一下摔到地上,药汁和瓷碗在脚边摔成了一朵朵黑褐色的水花。
“太、太、太子殿下?”抬头看见君默的脸时候,楚如萱顿时面色煞白。
再往后看,顿时是三魂七魄飞了一大半。
因为太子身后,有两个侍卫正押着一个人,那人,正是这个往她院子里跑了四十几次的表哥!
——完了。
楚如萱心里现在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仅是她完了。
她的家族也完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呆呆的跌坐在地上,像座石化的雕塑。
君默看了一眼摔在楚如萱脚边的那碗药,微微回头瞥了一下两个侍卫。
侍卫们出手如电,立即打断了表哥的双手双脚,然后把失去行动能力的表哥往地上一扔,对君默恭敬抱拳:“殿下,属下就在外面,有什么吩咐,大喊一声即可。”
说着,还威胁的看了一眼楚如萱等人。
君默摆了摆手,两个侍卫便退了出去。
沈渊那个畜牲本就力气大,中了催情药之后更是差点撕碎她,君默现在浑身都疼,只不过强忍疼痛已经成了她这么多年的必修课,早就习惯了。
君默缓缓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楚如萱脚边的黑色药汁,放到鼻尖一闻,竟然有意外的发现:“红花、川芎、桃仁、益母草......堕胎药?八夫人,你有喜了?”
她从小喝了太多药,一些常见药,她一闻就能闻出来,这大概就是老话中的久病成医。
“殿下......”君默唇边那丝诡异的笑容缓缓放大,楚如萱死命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君默继续明知故问:“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不通报沈将军,反而私自堕胎呢?”
太子殿下的笑容愈加明朗,楚如萱就越觉得她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指了指如同蛆虫一边在旁边费力蠕动的表哥,君默问:“孩子是他的吗?”
表哥已经疼得满身是汗,听闻着话赶紧哭嚎道:“冤枉啊太子殿下,这荡妇不甘寂寞的好久了,一定不只有我一个男人,说不定是别的男人的野种,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