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退下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君默一个人。
君默攥了攥手心,觉得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
重生以来,她老有一种错觉。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根外表看上去青翠蓬勃的松柏,可实际上,早就从根烂到了心,外人看着都赞他长势蓬勃前途无量,可她总觉得自己的生命将在不久的未来终结。
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若有空闲不温书,呆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沈渊的声音把君默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尖叫,回头一看,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端正站在门口。
“本宫已经准备歇息了,自然不会再温书。”君默谨慎的答话,一边努力观察着沈渊。
她看不太清楚沈渊的表情,但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像真的就只是来检查,她有没有用功学习。
这是两人事后第一次相见,虽然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确定沈渊已经把楚如萱当做自己,但心里面还是会有些忐忑和紧张,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沈渊在君默对面坐下,修长有力的指节不紧不慢的叩击着桌面,并没有先开口。
君默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严阵以待,可等了半天,对方又不说话,她现在看到沈渊都觉得恶心,只想叫他快点滚:“太傅是有什么事?”
沈渊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凉薄淡漠,又尖锐得很,君默虽然看不清,但却真切的感觉到了那道视线中探究和审视,心中当时就漏掉一拍,差点以为沈渊想起了什么。
毕竟,那种情况之下,她虽然拼命遮脸,但也并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遮掩得很好。
“你能看清我的脸吗?”
万万没想到,沈渊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君默没搞懂的他的意图:“什么?”
沈渊淡声道:“我得确定,你瞎到什么程度了。”
说道这个,君默就来气,她冷了语调:“这不都是拜太傅所赐?你自己动的手,你自己不知道轻重吗?”
沈渊毫无愧疚感:“是你自己太没用。”
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君默一样,半点都不能动,像是泥巴捏的一样,一碰就掉一个角。
他前一个学生还是个女子,惹他生气时,他连军法都请出来,一顿暴打之后,人就休息两天之后就继续活蹦乱跳,哪像君默这个死出样。
君默差点把肺管子给气炸了:“太傅这意思,还是受害者的错了?”
“你看你这胳膊,跟小鸡崽子一样,不是你的错还能是谁的错?从明天开始,每顿主食多加一碗的量,吃不下去也要给我硬咽。”沈渊说着,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捏君默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的君默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猛然缩回胳膊,警惕得像只刺猬,动作幅度大到叫人生疑。
沈渊一愣,“你干什么?”
君默发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这才掩饰着坐下,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从小不喜与人接触,先前忘了告诉太傅。”
“矫情。”果不其然,换来了沈渊的辱骂。
君默没反驳,满脑子都是沈渊掌心那灼热的温度,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吐出来。
这个人以前令她痛恨,现在是恶心加痛恨。
沈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刚才的问题:“今日早朝时,你身边并没有太监为你引路,以你如今的视力,应该看不到贤亲王,你是怎么躲过了他的阴招?”
君默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被抛开,君默反问:“太傅就那么确定我看不见?”看书溂
沈渊不屑冷笑:“你说呢?”
君默呵呵干笑了两声:“我瞎了一只眼,但还有一只眼,太傅也别以为我睁眼不见五指。”
见她不愿意说,沈渊也没追问,只是道:“既然不愿意承认,那就好自为之,明天开始会有大夫来给你看眼睛,早些睡。”
他走后,君默的脸色冷了下去。
难道,回春堂的那个张正益大夫在死之前,被沈渊盘问过?
沈渊刚才的话,分明是已经知道她两只眼睛视物都有些困难。
......
所有的灯火都被熄灭,君默躺在床上,只有风吹动纱帘,影射着影影绰绰的白光。
一个丫鬟躬身进来,轻手轻脚的把角落里的香炉点上。
君默没出声,那丫鬟以为她睡了,朝床上看了一眼的,又退了出去。
君默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皮越来越重。
鼻尖萦绕着陌生的熏香气息,君默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来人!”
一开口,那声音软绵无力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君默立即下床穿衣,却脚软得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她往角落里看去,虽然看不见,却清楚的知道那里坐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面燃烧着的,是夺命的毒香。
刚才那个进来点香的丫鬟有问题!
君默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来人!抓刺客!”
侍卫终于听到了她微弱的呼喊,一声巨响,众人破门而入。
一个侍卫过来,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君默扶着往外走:“殿下,您没事吧?”
君默耳朵里嗡嗡作响,都有些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
“赶紧开窗通风,刚才有人假扮丫鬟进来,对熏香动了手脚,那熏香有问题。”君默虚弱道。
出了房门,呼吸到新鲜空气,有人去请大夫,有人给君默搬来椅子,有人嘘寒问暖。
君默眼前一片花,早晨喝了治耳疾的药,现在药效也过去大半了,周围吵吵嚷嚷,她什么都听不清。
“都住嘴!”
她一呵斥,众人立即不敢再说话。
“侍卫统领何在?”
一个带甲侍卫上前,“属下已经派人围府搜捕,请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贼人捉拿归案。”
君默道:“尤其是丫鬟,好生盘查,我屋里的毒香,立刻送去大理寺追根溯源,彻查。”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知道,这次追查,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能顺利蒙混进她的屋子,那早前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自己又聋又瞎,连混进来的丫鬟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能查出来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