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一扫,就看到最后一辆马车拉着的箱子侧面,沾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林三见状,马上把少年往身后一护:“家主,您躲到我身后去,您当心。”
少年把他薅到一边:“滚啊,别碍手碍脚的,赶紧去给我把箱子打开!”
林三收了刀,利索的掀开了箱盖。
宽大的箱子中,整整齐齐的叠着许多锦衣华服,而华服之上,此刻却虚弱的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长得十分可爱,一张小脸圆嘟嘟水嫩嫩。
汗水顺着鬓角流向脖子,没入衣领,她嘴唇苍白,秀丽的柳眉紧紧蹙着,背后那个大大的伤口
裸露着,翻卷的血肉中还细细的在涌出鲜血。
她缓缓转过头来,纯真的大眼睛中满是痛苦,正好跟炸毛的少年对视一眼。
少年登时一愣。
下一刻,少年直接跳脚:“你大爷啊!谁让你躺里面的?衣服!死鬼老爹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混蛋啊!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林三儿!把这个女人扔出去!呜呜呜爹啊!”
林三:“......”
如果老家主泉下有知的话,现在应该恨不得跳起来给这傻儿子一锤子吧?
没看见人家小姑娘水水灵灵、美丽可爱吗?
温柔的将人扶起来,收个通房丫头岂不是美滋滋?
少家主!你都用你那张帅气的脸做了什么啊?
不开窍的木头!
程梦玲艰难爬起来,扶着箱子边缘,没等林三来拉她,她就定定的看着那少年:“你是林执。”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这个少年,就是程文瀚出殡那日,跟程家送葬队伍狭路相逢、并且跟程梦玲对峙着,不肯走回头路的那人。
程梦玲看见‘林’字大旗的那一瞬,就猜到了,坐在奢华马车内的那人,就是林执。
林家——整个雁朝最大的皇商。
以前哥哥还没疯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林执’这个名字。
准确来说,不是提到过,应该是骂过。
骂林执人品素质低下,打架居然搞猴子偷桃。
少年停止了嚎叫:“你怎么知道小爷的名讳?”
他仔细的把程梦玲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然后恍然大悟:“是你!”
这个女人......不就是死鬼老头子出殡那日撞见那个女人吗?
程梦玲脸色苍白,因为失血太多,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看林执的脸几乎都是重影。
她强撑着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城一趟。”
林执想也没想,“你丫的赶紧从箱子里出来,敢弄脏我爹的遗物,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居然还敢让我送你回城,你算哪根葱啊!我凭什么送你!不送!不送!”
林家对雁朝有功,林弦之被特许葬在盛京,但他的衣冠和遗物,要全部运送回江南老家。
他这一趟至少要走两三个月,谁有这闲工夫送你?
你谁啊?
程梦玲摇摇晃晃的,从怀里拿出君默给她的令牌,举到林执的眼前:“林公子,请您送我回城一趟。”
程梦玲把令牌举得太近了,林执压根儿就没看清这什么东西,想也没想,抬手就把那令牌打飞了: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叫你赶紧出来!你后背还在流血,把我爹的衣服弄脏了混蛋!”
他没看清,可林三看清了。
林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把令牌捡起来,拍干净尘土,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儿里:“哎哟我的小祖宗!太子令!这是太子令啊!你看清了再扔行不行!”
“什么太子......”话说了一半,林执也反应过来了。
程梦玲深深的鞠了一躬:“劳烦林公子送我一程。”
林执像个被针扎了的球一样,满腔的怒气瞬间就泄掉了:“但是你能不能先从箱子里出来?这些都是我爹的遗物。”
程梦玲涨红了脸:“实在抱歉,能不能劳烦你们扶我一把,我受伤了,动起来实在艰难。”
刚才趁着林家人跟那两个蒙面人对峙的时候,她悄悄打开盖子翻了进来。
那时候大概是被逼急了,丝毫没觉得这箱子太高。
现在想要出去,对她来说有些困难。
林三赶紧上前,把程梦玲从箱子里提了出来,然后看向林执:“家主,程姑娘身上有伤,是否让她借乘您的马车?”
其实主要是人家拿着太子令,又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让人家带伤骑马吧。
看这娇娇弱弱的身板儿,也不像是会骑马的样子。
林执怨念的望着那些被程梦玲弄脏了的遗物,心里简直是在恶龙咆哮。
爹啊!!!
车队调转了方向,行进速度比来时快速了许多。
林三驾着马车,一边扬鞭赶路一边贴心的大声问道:“程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程梦玲从没受过这种皮肉伤,现在动一动就觉得浑身疼痛,她忍耐着回答:“我没事的,谢谢。”
而马车内,林执远远的坐在程梦玲的另一端,满脸嫌弃的看着浑身破烂狼狈的女人:“但是你把我的车也弄脏了。”
“啊?”程梦玲惊讶的张了张嘴,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背上的血缓缓流动着,不一会儿就顺着背脊流下来,沾湿了坐垫。
“抱歉。”她有些窘迫,“等到东宫送完了信,我会赔给公子的。”
林执有点忍不了了:“林三儿!”
林三在车辕上应:“怎么了家主?”
“你进来给她包扎一下伤口。”林执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
他这坐垫很贵的!
关键是上面绣的花样他很喜欢,再也买不到了!
林三有点犹豫:“家主,你帮姑娘包扎一下呗?”
林执又暴躁了:“我哪儿会这个?”
少爷的身子,哪里做得来这种粗活儿。
林三道:“可我来帮姑娘处理伤口,谁的驾马车啊?家主您来?”
林执:“我哪儿会这个?!!!”
片刻后,林执认命的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精致的医药箱,倒腾了半天,才拿着一卷布条,硬邦邦的道:“现在形势不容人,我可能包扎得不好,你将就将就。”
程梦玲哪还敢嫌东嫌西的,她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不会嫌弃的,谢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