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放下朱批,看着书案角落里面那本未写完的册子,颓然一笑。
那是她撰写册典,里面记录了她所想要推行的改革草案条例。
草案只有一个雏形,她要走的路,也只是刚刚起了一个头而已。
她正在出神,突然听到小丰子拘谨的声音:“沈将军?”
君默回过神来,看见沈渊坐在木质的轮椅上,被管家推着停在了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呆了多久了。
君默不悦道:“太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爱听人墙角的毛病?这很失礼。”
孙光耀推着沈渊进了书房,他道:“是你们主仆俩眼瞎耳聋,我从来没有掩藏过行踪。”
君默简直想给他一个大耳光:“戚青风都没找到,您还有心思骑个烂椅子四处闲逛?”
沈渊道:“我腿脚不便,着急也无法亲自找他,所以着急有什么用?”
君默:“......”
你说得好有道理。
沈渊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要给太子授课。”
这理由倒是正当,小丰子看了君默一眼,得到主子的首肯,便和管家一同退出去了。
君默问:“太傅今日要授什么课?”
沈渊看了一眼堆满案头的奏折,“在批奏折?那就接着批,批完之后给我过目,让我瞧瞧你的见解。”
君默奇怪的看了沈渊一眼,没多说什么,埋头继续奋笔疾书。
这两日为了找她,父皇也没心思处理政务,现在她一回来,奏折都是用挑子往书房里挑,可怕得很。
沈渊就坐书案一侧,目光静静的打量着君默。
平心而论,太子这张脸作为男性,确实些阴柔,可思维一转,这张脸若是属于一个女人,那便是一张带着英气的标志美人脸。
沈渊有些疑惑。
若真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么这满朝文武,竟然已经眼拙至此了吗?
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视线又移到了君默的喉间。
太子脖子根儿不泛红的时候,那喉结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假如,君默真的是女子,那么前段时间,圣上想要废太子的行为,就勉强可以解释了。
那时候沈渊还思考了很久。
明明君默是唯一的皇子,哪怕这皇子就是一滩烂泥,景帝含泪也得把这滩烂泥扶上皇位,怎么一言不合,就生了废弃的念头呢?
沈渊眯了眯眼睛,这个未知的答案对他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有种想把小太子摁在书桌上,直接扒光了检查一遍的冲动。
正在此时,君默头也不抬,顺手一扔,‘啪’的把一本奏折摔到了沈渊面前:“太傅不是要过目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拿了下一本折子,手中的笔都没有停下来过。
沈渊打开那本折子一看,是关于蜀地申请地方减税的奏折,君默红色字迹工工整整,在折子上洋洋洒洒批阅了一大段。
沈渊看了看的君默眯着眼努力看奏折的样子,问:“你的眼睛快痊愈了吧,蜀地知州这么小的字你竟然也能看清楚?”
君默抬起头,“你看看我像是要痊愈了的样子吗?谁家好人看东西的时候凑得这么近?”
其实这两日她的情况愈加的好转了。
只是她在被沈渊打伤之前,就视力不佳,这段时间要在沈府常住,她无时无刻装着也累,干脆就说是沈渊伤了她的眼睛没好全,这个罪魁祸首估计也不敢说什么。
沈渊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我看小丰子时常在给你送药,你那眼睛还这么严重么?一天喝药好几顿?”
君默心里一紧,面上却表现得非常平淡:“除了治眼睛的药,还有我调养身体的补药,我身体弱,需要常年进补。”看书溂
她每天喝的药可多了,有治耳朵,治眼睛,调脾胃的,补身体的。
她嘱咐小丰子的熬药的时候避着点儿人,尽量别叫人看见,没想到沈渊这狗鼻子还有点灵。
怎么,这是被他察觉到了什么?
“是么?是药三分毒,殿下若非必要,还是少喝些药好。”
好在,沈渊没有追根究底,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君默放下心来,一心批阅着奏折,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小丰子按照惯例,直接把饭菜送到了书房。
沈渊当即就皱紧了眉:“用饭不去饭厅,成何体统?”
君默接了小丰子递过来的碗筷,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白米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太傅,你不知道我和父皇每日需要处理的奏折有多少,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吧,活儿能干完就行,你若是不习惯,自行去饭厅用饭便可。”
这是君默少有的随性行为,主要是这时候,实在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君默说着话,一滴红油啪嗒滴落到了她面前的一份奏折上。
沈渊脸色铁青,君默却像是习以为常,很自然的向小丰子伸出了手:“帕子,油不小心滴奏折上了。”
小丰子奉上早已准备好的手帕,非常娴熟的帮君默把奏折上的油渍擦干净,只是那白纸黑字上,便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油点子。
君默非常熟练的,用笔尖儿沾了一滴朱墨,精准的滴在了刚才的油点子上,把油渍完美的覆盖了起来,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朱批。
仿佛她刚才真的只是一不小心在奏折上滴了一个墨点一样。
沈渊的眼皮跳了跳。
他总算知道,当年他在北疆的时候,为什么从京城发还回来的奏折,隔三差五的就滴着一个墨点,还总是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饭菜香。
他以前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
不知道这份奏折发还到官员手里的时候,官员是不是会闻着散发着红油香的奏折,挠着脑袋四处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