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终于吃饱了,她放下筷子,郑重道:“孙戚鸣的这本账簿,要让它落到贤亲王手里。”
沈渊微抬眸,跟君默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默契的说:“张乾吾的这本账,就按照账簿上的名单,给当事人们,人手一份。”
君默笑了:“太傅,你太阴险了。”
沈渊勾唇:“彼此彼此,只是帮你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君默不置可否,继续道:“只是偷偷摸摸把账本扔给他们,我觉得没有将这两本账的价值利用到极限,我有一个送账簿的绝佳人选,太傅帮我参考一下。”
“说来听听。”
“大理寺卿,张桓。”
沈渊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把这两本账簿当做物证转交大理寺封存?”
君默道:“没错,如果我们对外宣称,这两本账簿是审出来,按照流程,是可以转交大理寺封存起来,待到需要的时候,再去提取档案。”
沈渊仔细回忆了一下大理寺卿张桓这个人的生平档案。
出身寒门,从不结党营私,为人极其公正,几乎可以说,没什么污点。
“你是觉得张桓会把这账簿交给贤亲王邀功?”
君默没否认,“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沈渊无意识的婆娑着指节:“张桓的口碑一向很好,若他当真清廉呢,你打算如何?”
君默道:“所以我说,试一试就知道了,若他尽职尽责的封存这两本账,那我便派人将账簿扔进那些人的院子里,到时候证物丢失,张恒身为大理寺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必须要查账簿的去向,势必要查到那些人的头上去,届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牵扯出往届科考时买题的那些人来。”
沈渊好半天没有说话,正当君默以为他是有异议的时候,他却突然道:“殿下做得很好。”
君默惊悚了一下:“你是在夸我吗?”
沈渊觉得她这个语气就不太对:“难道我就长了一副不会夸人的脸吗?”
君默道:“你最近对我是愈发的温和了,我有点不太习惯。”
“我以前对你也没有很差。”沈渊纠正道。
君默不同意他这个观点:“是,你以前对我根本不算很差,那算是奇差。”
沈渊道:“这就叫做奇差?那你对这两个字可能是有什么误解。”
君默立刻回嘴道:
“我算比较皮实的了,若是换个人,说不定早就被你折腾没了,我这眼睛到现在都还没好,前些日子问徐院判,他说我的眼睛以后可能无法恢复到往常的视力了。”
沈渊不太愿意承认,而且脑子一短路,还忘了君默的性别:“是你自己太娇气,你的师姐还是个女子,我当初对她比对你严厉多了,她也没有如你这般。”
说完才想起,君默也是个女子,但也没有专程纠正这点细枝末节的意义了,反正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而且,他的注意力被最后一句话夺走了不少。
“徐院判上次不是说在慢慢恢复了么。”
一边说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君默那双眼睛上。
似乎,她眼神中的光华,是比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涣散了很多,那双狭长的眸子虽然漂亮,却十分空洞。
沈渊又想起每次在书房见到君默时,她伏案奋笔疾书,会因为看不清,整张脸都几乎要贴到书案上去了。
沈渊这个从来不会自我反省的人,此时心中竟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自责。
或许他那时,是过于激进了。
可谁叫君默表现得那么不争气?
连个圣旨都写错,哪个老师见了不上火?
君默对沈渊口中的‘师姐’并不太感兴趣,便忽略过去了,只回答了沈渊的后一个问题:“是在慢慢恢复,可到底还是伤着了,反正没瞎都是万幸,你也真下得去手。”
沈渊道:“这叫立志,跟公堂上的杀威棒是同样的道理,老师初见学生,第一件事就是要树立的身为老师的威严,军中训练时常用这种手段,谁知道你这么不禁事。”
君默心想还挺巧的,当时她也是想给沈渊一个下马威,结果技不如人,让人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她瘪了瘪嘴:“什么立志,程阁老收我的时候都没有讲究这些有的没的。”
沈渊本来想说,所以你才没有被程文瀚教好。
但他此时的情绪不太高,也就没有说出来,他看了君默许久:“好好念书,你的眼睛,我会帮你想办法。”
“能想什么办法,徐院判是最好的大夫了,就这样呗,能混一天算一天,我只能祈祷再恢复些,别等将来在大臣面前露了馅。”
话是这样说,但没有人比君默更清楚,她这个眼睛,其实就这样了。
目前已经恢复到跟受伤之前差不多的水平,她已经谢天谢地。
以后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沈渊没什么胃口,随便夹了两筷子菜后,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把手伸向了君默:“碗递过来,再盛一碗。”
君默早就搁了筷子,闻言瞪大了眼睛:“我今日特意按照你规定的饭量吃完才放了筷?你别太过分。”
“能主动吃完,说明还有能再吃点的余地,碗来。”
他刚才特意看了,君默那点饭量着实不算多,按照她的个子来推算,应该再吃半碗,才能供给身体每日所需营养。
君默跟他争辩了两句,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只能在他的监督下,强行再塞了些。
等再次放下筷子时,她已经撑得走路都困难了。
沈渊见她这么夸张,叫人给她煮了些山楂水助消化,也就回房了。
君默本来打算吃过晚饭再做一会儿事,可沈渊强迫她吃太多,她只觉得胃里撑得快要炸开了一样,她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便早早的歇下了。
然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好半天,腹中的不适感却越来越严重,后来竟然开始隐隐绞痛起来。
君默开始还攥着拳头准备忍耐一下。
可过了小半个时辰,疼痛越来越剧烈,小丰子察觉到他不对,连忙进来查看,却见君默面如金纸,汗水成串成串的挂在的额头,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样子。
小丰子顿时惊了:“殿下,您怎么了?”
君默攥住小丰子的衣袖:“肚子疼,叫徐院判来,走侧门,别叫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