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看了看徐院判的乌眼青:“确实是有点激进,抱歉。”
他是回了房间却睡不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才起来走一走,这两个人穿得跟做贼一样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晃荡,不揍他们揍谁?
如果不是看徐院判一大把年纪了,沈渊其实想赏他两个字:活该。
徐院判看到沈渊真挚的眼神,怒瞪他:“我说的不光是我眼睛这事儿。”
沈渊何尝不知道?
只是不想跟一个大夫浪费口舌,随口敷衍而已。
徐院判见他没有开口的欲望,却不能任由他这样一意孤行下去。
“沈将军,我只是区区一介太医,本不应该插手你和太子之间的事,但你若再这样急功近利,太子殿下一定会毁在你手中。”
沈渊皱了皱眉:“一顿吃得过饱而已,没有那么严重。”
徐院判被沈渊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激了一下,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没有那么严重?你们没有看到太子殿下的脸色有多难看吗?沈将军,太子殿下的身子,是倾我们整个太医院之力,小心用药温养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成果,上次你将殿下的眼睛伤成那样,差点无法挽救,这次又这样,是否太过分了些,圣上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吗?”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珍宝,却在再三被别人践踏。
除了心痛,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比徐院判的的激动,沈渊显得平静许多,“她身上还有千斤担,若要靠着药物苟活,她的人生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徐院判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沈渊!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人话吗?”
沈渊道:“话不好听,但是实话。”
徐院判一甩袖子:“国事我不如将军你懂,京城之事,你却不如我知道得多。”
”如今你嫌太子殿下身子弱,却不知道当年他也是才惊绝艳的天才少年,这些年深受阴谋诡计荼毒,才硬生生的将身子拖垮了。”
“你身在北疆,根本不知当年殿下更年少时,为了推行新政所付出的血和泪。”
“当年新政在朝堂受阻,太子处处树敌,因此被人记恨,用计将他诓进深山,隆冬天气,雪有半尺高,他是靠着自己硬生生走回来的,回来时,手脚都已经僵硬了,由此也落下诸多病根。”
“那些新政,利国利民,唯独不利他,他也义无反顾。”
“若沈将军你和殿下互换位置,你未必做得比他更好!他饱受折磨,如今不过是身子弱些,你便如此否定他,你觉得这合适吗?”
沈渊没想到徐院判竟然这么激动,但从对方的话语中,他恍惚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皑皑白雪的深山中蹒跚前行。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脚下的步子却坚定无比。
她终于走出了冰冷的雪山,她被冻得满身青紫,晕倒在紫禁城的青砖红墙之下。
这一刻,心里竟然一瞬间的窒息感,沈渊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来气。
但是。
“那又怎么样呢,谁不是在为了这天下拼命?”沈渊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他自己,也不例外。
徐院判一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沈渊,你铁石心肠啊!”徐院判只能恨恨的甩下一句:“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我知道你是为了殿下好,但拔苗助长,最终只能起到反效果,你若稍微还有点人性,就别往死里逼迫殿下。”
徐院判说完,气得拂袖离去。
沈渊转身进了君默的房间。
她又吐了一次,床边是污秽的呕吐物,整个人蜷缩在的床上,像只准备捱过寒冬的野猫。
徐院判的那些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着,沈渊拧了一张帕子,坐到床边,替君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君默虚弱的睁开眼睛:“药好了没有?”
沈渊不自觉的把音量压低了些许:“快好了。”
君默重新闭上眼睛,“别跟我说话,没力气了。”
沈渊道:“再忍一忍,等你好起来,我不逼你吃了。”
君默掀开眼皮:“真的?”
“嗯。”沈渊点头:“我找徐院判开些药膳的方子慢慢温补,是我操之过急了。”
君默眼前一黑:“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真的,我求你了,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的?”
药膳虽然不用吃撑,但是难吃啊!
米饭里都夹杂着一股药草的味道,那玩意儿喂猪猪都嫌弃,沈渊却要用来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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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君默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小丰子,什么时辰了?怎么没有叫我?”
沈渊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幽幽的说:“叫你了,你睡的跟猪一样,没醒。”
君默看见沈渊愣了一下。
仔细回忆了半天,她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她疼得迷迷糊糊,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半夜里面似乎觉得口渴,又吐了好几次,好像......大概......也许......服侍自己的人,并不是小丰子!!!
“你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
“怎么,你要跪下给我磕一个表示感谢吗?”沈渊把漆黑的药汁递到君默嘴边:“喝药。”
“你这张嘴里怎么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君默戒备的把沈渊上下打量了许多遍:“真的是你照顾了我一晚上?小丰子呢?”
沈渊不太耐烦:“喝药。”
“小丰子呢?”君默觉得让沈渊照顾她一晚上,并且她还成功活到了第二天早上,这简直可以列入世界第五大奇迹。
沈渊没好气道:“被我杀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君默一缩脖子,熟练的把药喝得见底,沈渊这才问:“那太监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君默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沈渊照顾她一晚上,竟然是怕她意识模糊之间,被小丰子撞破女儿身。
“不知道,我从来不让奴才们近身伺候。”
沈渊面上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君默却不知,自家小太监,刚刚已经在生死线上滚了一个来回了。
她看向沈渊:“将军,我要更衣了。”
“更便更,还需要向我报备吗?上茅房需不需要也跟我报备?”
沈渊说完,发现君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他这才想起了什么,若无其事的转身出去。
君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刚才那人,是沈渊吗?
他吃错药了?居然会对自己这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