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贡院的门口却已经人山人海。
学子们风尘仆仆,眼巴巴的在贡院门口,等待着这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君默一袭蟒袍现身,她的身份一目了然。
人群纷纷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默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都起身。”
上朝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君默本来都已经能走出了好几丈的距离,可她心里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停下步子,她转过身,跟目送她的众位学子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一双双眼睛的没有经过官场尔虞我诈的洗礼,一眼望去,大都带着读书人的傲气和底蕴。
君默开口道:“进了这贡院,七日方能答题完毕,诸位不必紧张,好好答题,这场考试,是你们多年努力的见证,这七日艰辛,辛苦各位了。”
众人似乎没想到太子会鼓励他们,脸上都出现了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后齐声向君默道了谢。
君默点了点头,正准备走的时候。
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青衫男子。
男子头戴木冠,背上背着书篓,书篓子背后有两根竹竿,在他头顶搭了个遮阳用的小棚子。
青衫男子冲着君默的背影大声道:“太子殿下留步!”
他的同伴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一脸震惊的拉了拉他:“你干什么?”
青衫男子甩开了同伴的手,继续大声的问君默:“太子殿下,您既然知道今日这场考试是我们多年努力的见证,那么你能不能向我们保证,它的绝对公平性?朝廷既然给了我们考试的机会,为什么又要让一些蛀虫占有本该属于我们的成果?那么这场考试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泄题案其实早已经在学子圈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家私下里都痛骂皇权腐烂,科举不公,可当真正到了当政者面前,又有谁胆敢多说一个字?
如今京城已经满城风雨,谁敢在这节骨眼上造次?
青衫男子的同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一脸惊恐,赶紧扯着青衫男子,把他往后拉,还伸手去捂他的嘴,还一边小声的低骂道:“混蛋!你疯了?你知道那是谁吗?你不想活命了?”
青衫男子挣脱身形稍微瘦,挣扎好几次,仍然被拖着走了。
君默想了想,指着那青衫男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的同伴被连忙求情:“太子殿下,他脑子有问题,大夫说他有祖传的精神病,您千万别跟他个疯子一般见识。”
君默挥了挥手:“你别说话。”
然后又问那青衫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替这男子捏了一把汗,觉得他真是太傻了。
半生寒窗苦读,千里进京赶考,这都已经是临门一脚,马上就能进考场了,这是何必呢?
敢当着太子的面说这话,这下别说考试,就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青衫男子昂首挺胸,丝毫不见畏惧:“我叫司徒瑾。”
他的同伴绝望的闭上眼睛。
几乎已经想到为他收尸的场景了。
君默环视周围,只见四周的人默默望着自己,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畏惧。
但更深的,还是渴望。
他们渴望公平,可巍巍皇权压着他们,他们甚至不敢将这份渴望说出口。
君默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司徒瑾,本宫在此向你承诺,此次考题,由我亲自监督出题,绝对公平、公正,而关于前一份考题泄露的事,此事你们先不要管,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司徒瑾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既然愿意给我们交代,为何官差还在四处抓人?”
君默眉目一沉:“官差抓人?”
“自从事发以来,所有赶考学子不得讨论关于考题泄露案的细节,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关进牢房,并且剥夺考试资格。”
君默铿锵有力道:“考试即将开始,你们的心思应当用在考试上,此时不宜分心,司徒瑾,此事,我也会一并查证,本宫再次承诺,绝不会让你们多年苦读,变成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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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哒哒前进,君默和沈渊面对面坐着。
快到宫门口,君默突然开口问:“太傅知道官差抓人的事情吗?”
“知道,大理寺的人抓的。”沈渊掀了掀眼皮:“怎么,你想管这事?”
君默摇了摇头:“没有,问问而已。”
沈渊挑眉:“可你刚才对司徒瑾保证,会一并查证官差抓人的事?”
君默有些哑然:“是啊,我现在不是查了吗?确实有这回事,我只说了要查,又没说要管。”
沈渊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又要犯倔劲了。”
君默无奈的笑了笑:“就是我让张桓抓的人,我犯什么倔?”
她会掀翻大雁王朝腐烂多年的根系,还给考生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
但控制流言的影响,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王朝想要屹立不倒,臣民都必须对王朝产生敬畏,否则一旦皇室失去威信,那也离覆灭不远了。
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跟传得沸沸扬扬,这两种情况所产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心知肚明,可能过段时间,大家也就淡忘了。
若是沸沸扬扬,说不定百年后这件事都还时不时的拎出来说一番,从而对皇室一顿批判。
沈渊听到这事居然是君默做的,竟然破天荒的,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君默看得脖子一凉:“太傅,你要是不会笑就别笑了,怪渗人的。”
“不错。”沈渊果然收起了笑容,只不过望向车窗外的眼神中,却满是赞许。
显然,他此刻的心情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