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错愕的想起,刚才君默在支走贤亲王的时候拿走丹书铁券,曾悄悄在的在他耳边说:
“贤亲王毕竟是父亲的手足兄弟,我怕父皇下不了手,这丹书铁券,我先取走,免得父皇逼急了,向你施压,让你保皇叔的命。”
他当时虽然觉得景帝不像是那般心慈手软的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默认了君默的行为。
如今当君默站在面前,用审问罪人的语气问询他,他才豁然明白过来。
原来,君默不是怕贤亲王能活下来,她怕的是他沈渊能活下来。
沈渊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现在其实大概能猜测出,君默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因为前段时间,他戳穿的那个秘密,让君默感觉到了威胁。
其实也是,堂堂太子竟然是个女子,这个秘密一旦往外流传,将会给君默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而他作为知情者,对君默而言,无异于是一个重大威胁。
是他一早先入为主了。
是他教导过君默,任何人不能成为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排除在了这个任何人之外。
君默学习得很好,沈渊只能这样想着。
整个金銮殿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看堂堂抚国将军,却被自己教出来的小狼崽子反咬一口。
沈渊外人的目光并不太敏感,他看向君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是不是想听,我将这些钱拿去囤兵养马?”
他知道,这是君默最想听到的答案。
他收了贤亲王的钱财,将这些钱拿去私自练兵,再结合刚才张乾吾所说的,他在北疆早已经是土皇帝,那他密谋造反的事情,几乎就是实锤了。
“这么说,沈太傅是承认了?”不知道为什么,君默居然觉得瘆得慌。
沈渊但凡表现出来一丁点情绪,她心里都不会这样没有底。
毕竟,任何人被背叛,都不会毫无情绪起伏。
可这个男人太过深沉了,她完全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君默看沈渊,永远觉得他身上像是隔着一层朦胧又神秘的面纱,也不知道是他将自己隔绝在了世界之外,还是这世界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他像是有一个自己无比坚定的目标,他一直在向着那个目标前进,无论外界发生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但君默从来不知道,他为之坚持的是什么。
君默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出了很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听见沈渊在说:“我承认?我承认什么?”
君默道:“从贤亲王手中牟取的钱财,你是不是囤养兵马了?我看过北疆的布防图,重要的关隘上,驻扎的将领,全都是你的亲信,你的心腹掐住了大雁王朝的咽喉,沈渊,我问你,你是否,对王朝有不臣之心?”
沈渊一字一顿:“我对大雁,问心无愧。”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如雷鸣一般响在耳边,他的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一丝阴私。
君默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难道,上一辈子的那些事,还能是她的一场梦不成?
明明沈渊上一世篡位夺权。
甚至在君默临死前,她都不清楚,上一世父皇的忽然暴毙,到底是不是跟沈渊有关系。
彼时沈渊的钢刀上沾满了她的鲜血,那时候,这个男人的神情可不像如今这般正义。
他对自己挥下屠刀时,暴戾、残忍、志得意满。
贤亲王突然风凉道:“问心无愧?那沈将军对问心无愧四个字的底线,还有点低啊,我每年像是朝贡一样往你北疆送钱,你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问心无愧?”
“你往北疆送钱的证据呢?可有账簿流水?是谁接收?收条在哪里?又有谁能证明?”
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像是当头一棒朝着贤亲王敲了过来,贤亲王被问得脑袋一懵,随即开始现编现说:
“账簿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太子刚才骗我的家眷离京,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打包带走,如此仓促混乱,谁知道账簿被塞到哪辆车上去了?这还要让太子殿下派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他说着,目光转向了君默:“太子殿下,你派人去找找呗?”
贤亲王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还不如多拉两个人陪葬。
他都已经这样暗示了,君默就肯定能照着他的话,捏造一本账簿出来,定了沈渊的罪名。
看着刚才还高高在上的沈渊,现在也如同落水狗一样狼狈,他就爽。
君默自然懂贤亲王的暗示,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便派人去寻找账簿。”
她转向了景帝:“贤亲王妃离京时,收拾了不少细软,恐怕找起来有些费力,父皇,不如今天先将这几人押入大牢,容儿臣先去找物证。”
其实,是她需要时间对她提前准备好的物证做一点修改,好跟贤亲王的说法吻合。
此时,景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君默知道,等下一定有一场狂风暴雨在等着自己。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做一个跟今天同样的决定。
景帝沉沉开口,算是默认了君默的话:“退朝。”
不管怎么说,现在沈渊已经被扣上了帽子,贤亲王又一口咬住他不放,想要洗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能先缓一缓。
语罢,一队黑鹰卫进了殿,把贤亲王一家三口,加上沈渊,一同押了下去。
朝臣们如同潮水一样退了下去,景帝转身坐上的龙椅。
待金銮殿之上,只剩下了景帝和君默父子两个。
景帝眼底有暴怒的情绪在酝酿:“跪下!”
君默依言将衣摆掀起,缓缓跪了下去。
“为什么没有事先跟我商量?”景帝质问道、
君默答:“因为父皇一定会反对。”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景帝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君默虽然跪着,可脊梁停止,半分不肯妥协:“父皇,你要知道,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他沈渊,只是一个外臣——而已。您要相信,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大雁皇室的将来,您不应当如此问责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