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锏这种东西,比丹书铁券更为珍贵。
如果说,丹书铁券是皇室恩赐的象征,那么鎏金锏的意义,则直接凌驾于皇权之上。
鎏金锏有一个最厉害的作用,叫做:挞龙脊。
如果君家任何一代出现昏君,持有鎏金锏的臣子,便可持此锏,上挞昏君,下鞭佞臣,有质疑皇权的权利。
君默脑子宕机了一下,她伸手阻止了即将开口的景帝,“等等!”
说罢,她立刻叫人,将自己今早从沈渊手中拿走的另外半副丹书铁券,给取了过来。
她学着景帝刚才的样子,摁中铁券上的几个机括,随后,这半副丹书铁券,竟也被她折叠了起来。
景帝每一次见丹书铁券,就会被这铁券的精巧程度再一次震惊。
“这是君家始祖,网罗天下铁艺匠人,集大家之所能所打造出来,据说用的是榫卯结构。”
两半丹书铁券,此刻都变成了两半长柄状的形态。
四尺长的物件儿,左端十寸,乃是个手柄样式,十寸之下,便是刃。
景帝动手,将这两条铁券合拢在一起,将长柄上的机括一扣,两条铁券便合二为一,严丝合缝的扣拢在了一起。
一柄鎏金锏,出现在了君默的眼前。
这柄锏的外表,并没有它的名字那样华丽。
通体是朴实无华黑铜色,不同于普通的刀剑,这锏有四条棱,那是之前丹书铁券的锋利边缘变化而来。
整体来说,这东西看起来像一条棍子,顶端有个钝钝的尖儿,
君默伸手,握住鎏金锏的手柄,将其拿起的时候,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当即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榫卯结构用在木制品上,也要难倒许多木匠,竟然还有铁匠能做出如此精密的结构来。”
这东西极重,她只拿了片刻,就觉得手臂发酸颤抖,还没等她将长锏放在地上,鎏金锏就已经脱手掉在了地上。
光滑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坑。
不知道为什么,君默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沈渊的身影。
如果是沈渊,他一定能轻松的拿起这沉重的鎏金锏,那男人强健的体魄,是她怎么也羡慕不来的。
但转念一想,这鎏金锏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挞龙脊。’
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幸好,她刚才将沈渊的那半副铁券拿走了,否则,这么重的东西,要是由沈渊挥舞着,砸在她的脊梁上,她一定会当场去世。
景帝道:“这鎏金锏,是从我君家开朝祖先起便传下来的。”
“被选中赐予鎏金锏的家族,就是老祖宗亲自选中的辅政家族,沈家便是被先祖所选中的家族,世代以辅佐我们君家为己任。”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沈渊的封号,叫做‘抚国将军’了吗?”
君默愣了一下,“我以为,这些只是《开国志》上所记载的历史而已......”
在《开国志》中,那个被君家先祖所选中的家族,确实也同样姓沈。
可在大雁第三朝起,《开国志》中,便没有再记载这个‘沈家’的笔墨。
这种情况,一般都只有一种——
那就是第三代君王不满权利被分割,将这个‘沈家’除掉了。
但因为鎏金锏是始皇帝亲赐,第三代君王除掉持有鎏金锏沈家,那就是对始祖皇帝的大不敬,所以便命令史官,在《开国志》上,逐渐淡化了这个家族的痕迹,避免自己被后世唾骂。
毕竟,当初君默第一次得知这东西存在的时候,还在心中暗骂,始祖皇帝怎么这么想不开,竟然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这不是纯纯闲得没事,给自己找事做吗?
别的皇帝都在想方设法的统一皇权,生怕大权旁落。
她们君家始祖皇帝倒好,自己主动把皇权分裂出去,平白让人来制衡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开国志》上的沈家,并不是被除掉了,只是从明面上,转入了暗中。
君默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将鎏金锏放到一旁,心中忍不住发寒:“父皇,也就是说,沈渊,他其实就是雁朝的摄政王,是吗?”
景帝想了想:“可以这么说,他只是缺一个摄政王的封号而已。”
“既然你知道鎏金锏在他手里,为什么还敢给他兵权???”君默惊叫了起来!
鎏金锏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东西既能当做丹书铁券,用于保命。
也能当做鎏金锏,割裂皇权,质疑君王。
就是说,沈渊可以用这东西,借着辅佐的名义,与君家夺权,还能将其当做丹书铁券,在惹恼君家以后,保住自己的性命。
简直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神器。
父皇还赐予了沈渊兵权,这简直跟把一半的江山拱手送给了他差不多。
“儿,可是沈渊拥有这么大的权利,若他真的想对你不利,他就不会让自己的半副铁券落到你手里,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将他送进牢狱。”
“鎏金锏早在大雁三朝的时候,便已经逐渐失去公信力,父皇,你看如今的朝堂,谁还认鎏金锏这样的东西?”
君默只觉得喉咙发紧。
她突然想到,在月余前,沈渊曾有意提出设立摄政王,当时她情绪激动,一口驳回。
甚至后来还因为摄政王一事,对他多番为难。
可现在看来,就如同父皇所说,沈渊所拥有的权利,跟摄政王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就已经形同摄政王,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些虚假的名号,那么他为什么,又要提出这个决议?
难道......沈渊当时,真的只是单纯的,就她提出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好多问题堆积在了一起,君默觉得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像是一团麻线在脑子里越缠越乱,根本就不知道头绪在哪里。
他恍然抬头,面前父皇的脸,竟然突兀的变成了沈渊。
那男人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沉默的看着自己,虽没有质问,可那眼神却叫她坐立不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亏心事一样。
君默心中一惊,赶紧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沈渊的脸消失不见。
面前,是父皇一脸忧心的在问自己:“儿?你怎么了?”
君默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她几乎有些站不稳,景帝赶紧上来扶住她,同时大喊:“传太医!”
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冒了冒头,马上听从景帝的命令,跑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