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就猜到周皇后突然来看她,跟君婵脱不了关系。
她正想开口,周皇后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马上开口截断她的话:
“母后知道,你长姐这次确实是过火了些,但上次你已经教训过她,她知道错了,而且北燕安平公主来访,你长姐总被关着不露面,平白叫别人看笑话。”
作为长辈,周皇后的姿态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她充满希翼的看着君默,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把身为皇后的自尊亲手给君默捧到了脚底下。
君默有些不忍,但还是硬了硬心肠:“母后,长姐的禁足令是父皇下的,如今父皇正在病重,我也不想拿这些事去让他烦心。”
谁料,她话还没说完,周皇后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膝盖一软,就给君默跪了下去。
“皇儿,你长姐上次被你撑坏了胃,这段时日以来,怎么养都没有养好,眼见着人就消瘦了一大圈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母后不会来求你的,你长姐就快没命了。”
这一瞬间,君默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周围宫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这母亲跪儿子的大逆不道场面。
君默有些微怒,她伸手将周皇后扶起来,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此时的力气却大得吓人,直接就把周皇后给拉扯起来了。
“母后,你身为国母,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让君婵消停了一段时间,怎么会因为周皇后的三言两语,就将人放出来给她的添堵?
周皇后看出了她没有半点动摇的决心,哀戚道:“身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女闹成这般模样,我还要这体统做什么?”
君默冷了脸:“母后,儿子不想跟你置气,你最好快些起来。”
周皇后摇头:“皇儿,饶过你长姐一命吧!”
那悲苦垂泪的样子,叫人叫了便心生怜悯。
君默把她拉扯起来,她又跪下,如此来往三四次,君默是真的怒了。
她从没对周皇后摆过冷脸:“母后愿意跪,就跪着吧,儿子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就真的一甩袖子,把周皇后撇在了这里。
周皇后一脸错愕,愣愣的扶着边桌,都忘了这坚硬的硌得膝盖生疼。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君默竟然都不肯松口。
还真是......心比铁硬啊。
若是孝德皇后这样跪下求,恐怕君默去死也甘愿。
她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在君默心里,果真是连半点分量也没有。
小丰子不敢随同君默离开,见状马上上前搀扶,却被周皇后狠狠的推开:“滚开!下贱的东西,谁允许你搀扶本宫了?”
小丰子有一瞬间,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不知道周皇后是在骂他,还是在骂君默。
......
三日后。
沈渊被处刑的这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街头巷尾,全都在议论天家无情。
人们讨论着,沈将军牺牲自己,在北疆那艰苦卓绝的地方守卫了小半辈子,却没想到一回京,半点荣光没有来得及享受,就被处以死刑。
也有人觉得沈渊贪污就是活该,就该被杀头,两拨人各持己见,在大街上吵得不可开交。
君默随意的拎着一壶薄酒,独自一人到了天牢中。
这时候牢头正将一碗断头饭扔在了沈渊面前。
牢头还记恨着前几天被撅断了手指的事情,但又不敢再违逆君默的意思,只能在这些不见光得地方为难沈渊。
君默看了一眼那碗断头饭。
寻常断头饭两荤一素,虽不算是珍馐美味,但也营养均衡,不会叫死囚饿着肚子走。
而沈渊的这碗,米饭已经馊得能浸出水来,只在米饭上方盖了一块白花花的肥肉,看那肉的颜色,只是将肉丢进锅里,滚过一遭开水就捞出来了,内里根本就没熟。
牢头没想到君默会来,被抓了个正着之后,吓得腿都软了,生怕君默怪罪他。
但奇怪的是,上次明明很维护沈渊的殿下,这次却只当做看不见,自顾自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十分秀气的杯子,给沈渊斟了一杯。
“你我师生一场,这杯酒,送太傅一程。”说罢,她先仰头干了一杯,下颌线仰起一个利落的弧度,醇厚的酒液滑入咽喉,半滴酒水都没有洒漏,那样子,真是端方优雅至极。
这一刻,太子身上的是一种雌雄莫辨的魅力。
沈渊接连两三天的高热,一直没有得到救治,现在脸色已经烧成了一种不正常的煞白。
那样冷冰冰盯着君默的时候,叫人胆寒。
君默直勾勾的跟他对视着,并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沈渊开口时,嗓音沙哑得跟在砂纸上打磨过了一样难听:“当真忌讳我,恨不得我去死?”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君默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沈渊哪怕浑身力竭,但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觉得他身上有着能推翻天地的能量。
君默心里一紧,随即镇定自若的道:“你尽管张口试试,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信你的鬼话?我既然想好对你出手,便是特意为你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就差临门一脚,沈渊就能永远闭上嘴巴,君默自然得亲自来盯着,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应付沈渊的鱼死网破之举。
这两日胸口被剜掉肉的伤口化脓很严重,稍微一动,伤口就被牵扯着剧痛。
沈渊撑着墙面,往君默的方向走了两步:“我沈渊这辈子第一次走眼,栽在你身上了,以后再见,我们之间就是仇人,你永远别认我这个老师。”
君默第一次要杀他的时候,他只顾得上兴奋,毕竟这个软柿子终于有了长进,也不算他这段日子白忙活一场。
但这些日子在监牢中,心一日比一日冷。
要他死,可以。
但不能要他屈辱的死。
没有君默的默认,牢房的这些杂碎,怎么敢这么对待他?
他沈渊的一身傲骨,在这间天牢中被寸寸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