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君默泛着潮红的脸色逐渐冷却了下来:“喜欢二字,是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你活了小半辈子,怎么还在执拗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喜欢和爱,抓不住,摸不着,怎么会是人生的必需品?
沈渊比她虚长几岁,可却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
“虚无缥缈?”沈渊刚才还有些激动的心绪被这短短一句话击了个粉碎:“我这几年的心血,在你眼中竟然只是虚无缥缈。”
得不到回应不是最可怕的,令人绝望的是一片心意被糟践。
男人悲凉的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我错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没有心的。”
君默:“......”
“什么是实实在在的?”沈渊反问。
然而不需要回答,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君默正准备作答的时候,他像是逃避,抢先开口:“是你的皇权?”
有什么话要从君默口中不受控制的说出来,沈渊却已经后退一步:“那你就抓着你的皇权,到老,到死,都不要松手。”
君默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自然。”
这是她和父亲扞卫了一生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好,你够狠,你具备一个帝王应有的素质,冷心又冷情。”沈渊面若冰霜,此时他看君默的眼神,甚至比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陌生。
君默发现自己竟有些怕那样的眼神。
沈渊嘴上说着狠话,可心里面隐约还是有期待的。
挽留他。
只要君默挽留他。
只要有半点不忍舍弃他的意思,他什么都肯做。
尊严不要了,权势地位不要了,哪怕默默在她身后当个影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但没有。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君默冰冷的侧脸击碎他最后一丝骄傲。
“我沈渊绝不是贱到没骨头了,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呵呵。”
最后阴阳怪气的两声笑,让君默浑身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大殿中已经没有了沈渊的身影。
君默好像怅然若失了许久,又好像很快就释怀了。
她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这复杂的心情是为那般了。
......
“陛下,您说摄政王失踪的这些日子,到底是去哪儿了?”
小丰子仔细的给君默剥着葡萄,话家常一样随口问道。
君默在自己的牛皮册上写写画画,自己都没注意到笔尖停顿了好几次。
“谁知道呢,无故擅离职守,告诉户部,他这个月的俸禄记得扣减出来。”
小丰子道:“这都两三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会是被仇家给杀了吧?”
君默想了想,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把毛笔放下,仔仔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沈渊的仇家。
结果发现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过不完。
“他那么有本事,死不了......将朱墨给我磨一点。”
小丰子擦干了手,一边磨墨继续道:“沈府也一直没见着人,近来满朝都在找他呢。”
君默道:“离了他,难道王朝就不运转了?”
小丰子思考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很难说。”
欲言又止了半天,小太监操心的道:“这些日子京中流言愈发没边儿了,陛下真的不出手管一管吗?”
水利工程启动了三个月,老百姓的赋税瞬间沉重了好几倍,人们不堪重负,只能骂君默这个始作俑者。
这三个月下来,君默的默认,让众人更加坚定了她女人的身份。
人人都在骂她女子无能,腆居帝位,不仅没有让大雁王朝走向富强,还让大家越过越紧巴。
君默有时候有种错觉。
一切好像都越来越朝着上一世的轨迹靠近。
上一世她临死之前,也是这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总之,性别成了她最大的痛点,谁不痛快都要往上面踩上一脚,只不过现在她快麻木了。
不再如同上一世那么在意,百罪录也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那些话那么难听,连小丰子都快听不下去了。
偏偏君默还不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小太监剥了半天的葡萄,君默一口也没吃,将纸上墨迹吹干之后,他吩咐道:“将萧砚书叫来。”
小丰子道:“陛下你忙糊涂啦?萧大人已经去滨州忙水利工程的事啦,怎么找来呀?滨州离这儿可好几百里地呢,萧大人插个翅膀都飞不回来。”
君默便随口道:“那将沈渊找来......”
话没说完,她自己就顿住了,“我是真忙糊涂了,算了,让赤鹞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小丰子疑惑问:“出宫?去哪儿?”
“乾州。“君默把一本奏折往桌上一扔:“乾州知州写折子来,哭诉调派的粮草不够,我去看看。”
沈渊这人,你说他办事牢靠,大多数时候,他确实是靠谱。
可有时候也着实乱来。
明明让他亲自押送粮草去乾州,结果他压根儿没去,只让戚青风和项少卓负责此事。
那两个人虽有官职,哪里压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果不其然,粮草出事了。
明明给乾州调拨了那么多粮食,到了乾州却还不够,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环节出了问题。
小丰子震惊的大喊:“陛下您疯啦?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宫呢?你不怕那些刁民把你活吃了?”
而且乾州地处偏远,路程遥远,这风险就更大了。
“使不得啊使不得。”小丰子吓得只会说车轱辘话了。
君默道:“赶紧去。”
小丰子:“好吧。”
......
马车离开京城,是在当夜。
乌云盖顶,天上连个毛月亮都看不见。
君默甚至都没有通知群臣第二日罢朝,只带了几个人,便顶着夜色出发了。
赤鹞装扮成家丁,整个人都像是一触即发的弓弦,紧绷极了。
君默带的这点人手让他感觉极度不安,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自己的责任格外重大,一路上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任何一个角落的风吹草动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