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黎,你跑什么啊?”“啪”一声,机錾子拍着门框暴躁进门。
脚还没落地,祁九黎一掌拍向机錾子脚下,机錾子吓得大跳:“你疯了?发什么神经?”
祁九黎抬眸,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吓得机錾子又是一愣:“你眼睛怎么了?昨晚偷东西去了?精神这么差?”
“出去,”祁九黎光速挪到机錾子身边,抓着机錾子大臂拖着他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刚刚他进的是师尊的屋子。
没有师尊首肯,其他人谁也不能进去。
“不是?我看你不舒服来看看你,你连门儿都不让我进?”机錾子不知道那是峰主的屋子。
祁九黎只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得得得,不进去不进去。”机錾子抓起祁九黎手腕开始号脉,祁九黎下意识想抽回来,机錾子怒喝,“别瞎动。你看看你的憔悴得跟个大白菜似的。”
听到这个比喻,祁九黎下意识蹙了蹙眉。
“我跟玉珑尊者说我来照顾你,他准了我才来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机錾子嘴里碎碎念,“要不是看在青舒尊者份儿上,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祁九黎闭眸藏起心神。
“你这……体内真气有点乱啊……”机錾子一手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始终也没想出所以然。
以祁九黎年纪轻轻成功结丹的资质,不应该啊。
怎么有点像走火入魔呢?
“你没事儿吧?难道是心魔?”机錾子猜测道。
祁九黎睁眼,眼底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后,应道:“嗯。”
若是没有同容祉那番对话,也许除了师尊,关于心魔的事他谁也不想说。
但很奇妙,机錾子问起的时候,祁九黎脑海挣扎片刻后,回应了。
似乎说出口并没有那么难。
“……”一向话多的机錾子此刻却一时语塞。“也是,半月而已连升数阶直接结丹。有心魔也是正常的。”
机錾子侧眸看了一眼眉头紧缩的祁九黎,又说:“难怪最近看你都是一身煞气。是什么?”
“……”祁九黎薄唇轻抿,显然一副抗拒的模样。
机錾子将他这防备的姿态看在眼里,又说:“是犯了杀戮?”如果不是,身上杀气也不会这么重了。
“嗯……”的确,但杀戮却不是主要原因。
“做噩梦吗?”机錾子不再深问,反而像个大夫一样开始问诊。
“嗯。”祁九黎点头。
“也是杀戮?”
“……”长剑刺入师尊心脏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嗯。”
“……”机錾子叹气,“心魔只能靠自己抗过去,虽然我比你年长,但我资质不比你,还没经历过。也只能从大夫的角度替你开些凝神静气的药。”
祁九黎扭头望着远处青山并不答话。
“早在灵阵峰的时候你就开始做噩梦了?”机錾子脑海内突然回想起几个月前祁九黎问他噩梦的事。
祁九黎敛眸,却不接话。
机錾子扯了扯嘴角,真想直接告诉祁九黎: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原来早在祁九黎辟谷初期的时候心魔就已经渐渐成型了!
这么逆天的修炼资质,要不是他已经找到了万俟青舒,他差点就以为祁九黎才是要找的人了。
祁九黎,恐怖如斯。
也就尊主才能镇的住这样的人。
这么想着,机錾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祁九黎是个人才。
如果能将祁九黎收入尊主麾下,那岂不是帮尊主收纳一名左膀右臂?!
机錾子心思瞬间飞了十万八千里,却也没曾想祁九黎已经是青舒尊者唯一的弟子。
打定主意后,机錾子语气里多了几丝讨好:“不过修真之人,迟早会犯杀戮的,你也别太执拗。
斩该斩之人,护应护之人,大道所向,初心所使。
生死既定,命数皆成,不必介怀。”
“嗯。”在机錾子看不见的地方,祁九黎扯着嘴角苦笑。
他的结源自万俟青舒,在杀戮中升阶为万俟青舒之死。
于他而言,万俟青舒四字是他穷极一生追求的目标,但有一天突然有块多出来的记忆告诉他,他会亲手杀了他的榜样。
这才是他的心结根源所在啊。
“师尊是你此生誓死跟随的人,为什么?因为预言?”祁九黎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真的有预言,预言说,他亲手会刺死他——他最敬爱的师尊。
祁九黎这话可把机錾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话可不是全中吗?
关于机家的秘密,关于万俟青舒的身份,以及关于他的使命。
祁九黎这冷不丁一句话,完全正中机錾子下怀。
“认主想认就认了,还用那些劳什子弯弯道道做什么?”机錾子矢口否认。
祁九黎笑而不语。
“喂,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对?”机錾子戳了戳祁九黎胳膊。
“我很好,”虽然感觉机錾子在撒谎,但机錾子有一句话说得对,想认就认了。
他只认万俟青舒是他一生所求(某噗:别误会!是追求向往的求,不是追爱的求!),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将剑指着师尊。这是他向天道立了血誓的承诺。
“身上还有别的问题吗?”机錾子诚恳发问。
剑气伤的地方还没好,但祁九黎不想将伤口示人,“我要回屋了,你走吧。”
“不是,这用完了就直接赶人啊?”
“你想同我一起闯妖塔?”
“不了不了,无福消受。”该有的数还是有的,祁九黎什么水平,他什么水平?
好好活着不好吗?
机錾子撒开脚丫子赶紧走人。
一闭眼睛那副画面就会钻进他脑海。
午风过隙,叶声沙沙作响,他闭眸仰头,感受着从枝叶间倾泻而下的碎阳,脑海中随之勾勒师尊停在树荫下沐浴阳光的模样。
倏然睁眼,深邃如星的眸底多了几丝决然。
享受现在就好,何苦惶恐未来。
不管是真的未来还是假的,他都会将它化作灰烬。
容祉师叔说,不要想着将它们割开。
但他想将它们割裂得彻彻底底。
祁九黎起身抬脚回屋,看到自家屋子的房门,下意识想起昨晚看到的红如石榴子般透亮晶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