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黎,你真是够了,”这漫长的晚梦,她换了八九上十个场景,处处都能撞见前世一身冷气的祁九黎。
每次祁九黎都像是有话对她说,但偏偏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说是说了,可在梦里她就看到祁九黎嘴巴一张一翕,不知道在说什么。哪怕读唇语也读不出个一二三。
忍无可忍,奚泱终于在梦里对这个无意当跟屁虫的“跟屁虫”大吼摊牌。
“祁爷,您是这个,”奚泱气得冲祁九黎比了个大拇指,“别跟着我了,好吗?”
“祁神。”
“祁大仙人。”
“祁祖宗。”
她就差跪下喊爸爸了。
祁九黎就是会一成不变地在梦境转换场地的时候闯进她梦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祁九黎是跑来讨债的。
妈的,要讨债,也该是本尊找你讨好吗?
刺死别人的人到底是谁啊?
祁九黎还敢这么理不直气也壮地跑到她梦里来砸场子?
被刺死的人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她反倒像是做了坏事的被追讨责任的那个?
虽然这里是她的梦,可总梦到祁九黎,特喵的,她也不想啊。梦境这玩意儿根本不受她控制。
难道她在前两世,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祁九黎,所以祁九黎才对她穷追不舍?
不对啊,上上辈子,她也没招惹祁九黎啊,是祁九黎蹿上来找她麻烦的。上辈子的确也是她自己脑子有坑跑去想抢祁九黎机缘、阻碍祁九黎修仙路。
难道是因为上辈子造的孽?
可上辈子她也被祁九黎刺死了呀!
妈的,忍一时越想越气,忍十时气到爆炸。
“打一架吧,你要真看本尊不爽,我们打一架。”奚泱抬手唤出她的洛笛。嗯,这里是梦境,她用洛笛比用剑顺手。
祁九黎冷眸,尤其是见她拿出笛子之后。
奚泱将祁九黎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怒笑:呵,想起来了,这根笛子也是她从祁九黎手上抢过来的。
生气了吗?
生气了好啊,跑到她梦里来破坏她的好心情,她恨不得一笛子砸死祁九黎这个入梦狂魔。
“本尊不与你打,”祁九黎一个响指,啪一下,奚泱手中的笛子倏地飞到了祁九黎手里,他拿着笛子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是了,没错,洛笛是珍宝,仙器,只比神器差一点。
连修真界最牛*的炼器师都不一定能炼出来。
呸。
气炸。
霸占她的梦,还随心所欲的抢她的笛子。
谁特么才是这个梦的主人啊?
难道其实前两世,祁九黎无形中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以至于哪怕现在梦到祁九黎,祁九黎也是如此强势?
“不打(就)不打,”自己的梦里还拿祁九黎没辙,心里的怒意瞬间生出了一股委屈。
“你,是谁?”她听到祁九黎一字一顿问。
突然,梦里的祁九黎像是着魔了一样猛地朝她扑过来,看上去是要掐她的脖子,霎时间,梦里的祁九黎果真掐着她的脖子,惹得她完全无法呼吸。
糟了,这是梦魇了。
奚泱挣扎着想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此刻她的大脑无比清醒,可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整个胸腔的空气全部被夺走的前夕,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望着头顶黑夜中独自暗白的纱幔,奚泱一时愣怔。
这个噩梦可真长啊。
“师尊……”如小绵羊般微弱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奚泱回神,扭头只见身旁的祁九黎额头布满密汗,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痛苦。
望着祁九黎三世一模一样的容颜,奚泱一时没分清这是哪个祁九黎,是梦还是现实。
恍若梦蝶庄周,怅然若失,不明真假,不辨虚实。
暗叹一口长气后,奚泱抬手捏着祁九黎手腕,默默地替祁九黎输送真气。
这梦,可能是她容许此生身为她徒弟、她食物的祁九黎稍微靠近她一步的警示。
因为心底在排斥别人的靠近,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噩梦。
果然,让人靠近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奚泱失神,浑身不禁多了了几分忧郁,像是日暮时分被紫雾笼罩的青山,该铁青着脸还铁青着脸。
倏地,她手上一沉,只见祁九黎整个人翻身抱住了她的胳膊,似乎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连锁眉也展开不少。
好像她这个师尊,对祁九黎来说,还挺重要的?
至少现在的祁九黎应该挺看重她的吧?
但他只是她的食物而已。
奚泱点了祁九黎睡穴,面不表情地抽回手,起身披上长衫,抬脚往门外走去。
“师叔?”刚开门,就看到了正在月下饮酒的容祉。“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那青舒呢?”容祉闻声抬眸,一双清眸在夜色中独自澄亮。
“可有我的位置?”看到酒,她也想来一点了。
曾听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可不举杯,感觉那滋味快将她整个人都撑炸了。
容祉抬手轻抚,桌面立即多了一只白玉杯。
“师叔,人为何而梦?为何入梦?”她望着杯中清酒,不自觉发问道。等问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将令她惆怅的事说了出来。
好像容祉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容祉像一股浅风,热的时候带来清凉,冷的时候又拂来暖意。
“哀遗世夙愿,思离合悲欢,人非草芥,入梦生梦,不过常情。”容祉恬淡的声音在夜里清晰空明,一字一字地敲进她的脑子里。
“常情吗?”奚泱低语重复。是哦,会做梦是挺正常的,只是她比较特殊,前一段时间才开始做梦而已。
难道她开始变得“正常”了?
“做梦了?”
“嗯,还以为我清心寡欲,原来也不过一介俗人。”
“无须标榜,无须介怀,世间万物,一是一,不是一。同异夹杂,才有了‘我们’。”
“师叔说得在理,青舒受教了,”奚泱抬眸冲容祉微微一笑。
也许是这一世觉醒了吸血鬼血脉,她下意识将这世界的人化成了她跟人两类,她是吸血鬼,人是人。但除了她吃的食物是鲜血以为,并无其他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