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能敏感的感觉到,我眼前的这个人对我并无恶意。
带着这种直觉,我又多看了他两眼。
黑红的皮肤,冒着胡渣的脸,眼睛好像有些一大一小。
仔细想来,我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所以我抱歉的对他笑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也不恼,只是低声说道:“林小姐,你可以再仔细想想,有一天晚上,我和你,还有沈先生可是在天台聊过天的。”
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台聊天?但我隐隐已经想起了什么。
那个男人看我已经有了一点儿印象,微微一笑,低声又说出了一句话:“在上天台之前,我住八楼。”
我脑中一下子浮现出一张苍白而萎靡的脸,瘦又单薄的身体,还微微有一些厌世,情绪不稳的精神状态。
但他之前是一个特警,我想起来了,怎么会是他?我忍不住就要惊呼出声,他却看出了我的这种反应,迅速的在桌子下碰了碰我的脚,示意我千万不要高调。
我懂了他的提醒,忍了好久,才将那一声惊呼压在了嗓子眼儿,总算没有叫出来。
看见他,我禁不住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很好奇。他又瞥了周围一眼,然后看向我,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里人多眼杂,他叫我不要说话。
所以,我只好继续埋头吃饭,他也大口吃着饭,直到他眼前的饭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那个大挎包的带子。然后,他用眼睛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出去。
我不动声色的埋头吃东西,眼睛却看着他。他站在门口若无其事的模样,点了一支烟,又四处看了看,这才朝着街道右边走去。
他的动作不快,很自然,恰好这么一系列动作,让我有时间跟了出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谁也不知道我在跟着前方的那个男人。
我们一前一后,无比默契的走着,直到走了两条街,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咖啡厅,他又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上去。
我看到他进去,等了一两分钟,这也才假装累了的样子,走进了咖啡厅。
这是一家不太起眼的咖啡厅,由于所在的楼层也不太好,所以整个咖啡厅的采光很暗。
在咖啡厅楼下,布满了各种休闲的小吧,酒吧,网吧,以及别的咖啡厅。走入这栋楼,很难让人分辨出人到底是去了哪个地方消费。
要不是走在前面的他,给我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烟头痕迹,提示我在几楼,我也根本就找不到这家咖啡厅。
也是幸运,这一楼只有一家咖啡厅,其余的都是私家菜。不然,我可能还要费些功夫。
这的确是一个很保险的地方,走在采光极暗的咖啡厅,我心里这样想着。
正是午饭的时候,整个咖啡厅并没有什么生意,刻意隔断成了比较私密的一个个小空间的咖啡厅里,就只有寥寥的三五人。
很快我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他,我谢绝了服务生的殷勤,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他,桌前已经摆着两杯纯黑咖啡。看我来了,他抬头对我说道:“没有问你的意见,给你点了一杯黑咖啡,你不介意吧?”
我坐了下来,淡淡的笑道:“我今天早上起床,才喝了一杯黑咖啡。我不怎么喜欢喝黑咖啡,但既然今天两次都遇见它,只能说是缘分吧。”
说话间,我端起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明明有了千百个疑问,可到了面对面谈话的时候,却又冷静淡然了下来。
倒是他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咖啡,这才看着我说:“林小姐没有忘记我的名字吧?”
“没有,徐朗,对吗?”说道这个名字,我又想起了在精神病院,被折磨到已经有一点儿失去斗志的他。
在那一座堪称比牢笼还要牢固的精神病院,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已经下定决心让自己的生活不再沾染这些,但终究是不争气的,这不巴巴的跟来了吗?
我的回答似乎让徐朗很开心,他伸了一下懒腰,对我说道:“林小姐一定很奇怪……”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说:“不用一口一个林小姐,叫我林晓霜,或者晓霜就好。”
徐朗抱歉的笑笑,然后说道:“好吧,晓霜。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有机会逃出那个精神病院,走在大街上?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男朋友在某天夜里,带着一群人,几乎把精神病院给掀翻了。”
我的男朋友?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麻麻的,心里却是下意识的一痛。我明白了,他指的是沈景云。
“徐朗,你误会了,我和他那个时候是搭档,朋友。但就不是男女朋友。”我低声解释了一下,说起他,我几乎已经忘了问徐朗,沈景云到底在精神病院做了什么?
“不是吗?”他扬了扬眉,表示不解,然后轻声说道:“我看你们很般配啊。他那么护着你,你看他的眼神也不一般,很难让人相信你们不是情侣啊。”
沈景云护着我?我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察觉出来的。至于我当时看沈景云的眼神有这么花痴吗?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苦笑的转开了话题:“这几个月,我因为有事,去了一个,恩……反正很神奇的地方,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座精神病院简直比牢笼还可怕,又防备这么森严,这么神秘,我很难想象沈景云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很难想象。”徐朗一下靠在了椅背上,然后对我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医院有多邪恶,如果不是沈景云带着一群他口中的师兄师弟,对医院来了个直捣黄龙,我估计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师兄师弟?在我的记忆里,沈景云的师父就是送我暖阳玉的那个老道人,他只有沈景云一个徒弟。而沈景云的说法也是如此,哪来的师兄师弟?
但这种事情,除非沈景云愿意对我解释,否则我自己肯定是想不到答案吧。不过我对那家医院是好奇的,忍不住问询道:“那医院有什么秘密?”
徐朗看了我一眼,揉了一把脸,点上了一支烟,然后叫服务生拿来了一张纸和笔。
他没有说话,在纸笔上轻轻的画了起来。
我真没有想到,这个特警绘图还很有一些天分,虽然只是简笔的表示,但精神病院的大概结构图,就被他清楚的画在了纸上。
“秘密我肯定没有沈景云知道的多,但我知道,这家精神病院在这外围,养了很多邪恶的虫子。就是那些虫子会让逃跑的人暴毙而亡,你知道吗?”
他把画好的图递到了我的面前,用笔轻轻的在表示,环绕着精神病院的那片树林上划动。
我当然知道,因为进入精神病院的那天夜晚,我就被那个奇怪的虫子钻入了身体。沈景云告诉我那是蛊虫,让我总联想起那些神秘的苗人,听说只有他们才会施蛊。
但下一秒,徐朗的话就打破了我的想法,他略有些神秘的对我说道:“那些奇怪的虫子,后来我才知道是蛊虫。控制这家精神病院的势力,是东南亚一带的国家。具体是泰国,还是缅甸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沈景云和他的师兄对话时,说这些国家的邪恶势力成立了一个什么教派,拧在了一起。”
“在树林里,那些奇怪的虫子,就是他们手上最厉害的蛊虫之一,叫做血热蛊。中了这个蛊的人,会全身发热,最初就像发烧般的症状。由于血液持续高温,血液就会变得非常粘稠,最后停止流动,而导致人的死亡。”
徐朗说道这里,眯起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不明白徐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就像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徐朗为什么变了一个模样坐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他对我没有恶意,并笃定的相信这种直觉,这么诡异的事情,我应该避开才是。
可我到底抵挡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烟雾在我和徐朗之间弥漫着,他弹了弹烟灰,拿着笔,无意识的在画好的图上游走着,说道:“我就奇怪,为什么当时逃跑,然后暴毙的病友死法是如此怪异?就算伤口也没有血液流出,他们多半就是被这种虫子咬了。”
“我们这群病人很可悲,在这里。”他把笔指向了一栋建筑:“有一个巨大的阵法,每天都在吸取我们的精气神,来供养着一个神秘的东西。”
“那神秘的东西就在地下,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凶兽守护着它。你还记得,我跟你和沈景云说过的一件事情吗?我们每天都要被带到一个小黑屋,去拜祭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神祇。就是在那个过程里,我们的精气神,乃至生命力,就被吸走了。”
说到这里,徐朗自己都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很荒谬,是不是?晓霜,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觉得荒谬的,毕竟照你的说法,你是沈景云的拍档。”
我说道:“是不荒谬,但好可怕。比我想象的要可怕许多。”
“是啊,沈景云告诉我,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个埋藏在地下吸收我们的怪物的所在,他绝对不敢轻易地做这一次行动。”徐朗有些疲惫的说道。
我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我在医院上空看见的巨大漩涡,听到的那一声类似于虎吼的声音,还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敏感的觉得,这件事情恐怕和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