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他还不能死!”修宁朝穆非安吼道。
穆非安一身玄袍,可玄袍之上还染了层黑气,随着他的动作向地面流淌,消失。
听到修宁的话,穆非安凛冽的目光稍稍平静,放开了元辉,可元辉的颅顶还是被他掐出五个血印。
“修宁在,我不杀你。”穆非安居高临下的瞥了元辉一眼,慢悠悠回到修宁身边。
元辉抖如筛糠,他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如果不是修宁及时开口,只怕自己现在已经和地上其他五十多具尸体一同上路了。
“妖怪,妖怪,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元辉惊惧交加,不停后退。
修宁上前,径直敲昏了元辉。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虽然一地的尸体,可修宁眼中,只有面前一身黑衣的穆非安。
比之从前,他相貌没有分毫变化,只是气质和眼神却不同了。
阔别六年,今时今日才算正式再相见,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彼此两人,再容不下其他一点点。
一个站在茶棚台阶上,神色激动,满目伤痕,一个站在尸堆里,一身戾气,神色苍茫。
修宁仍然不敢相信他回来了。
“非非?”
声音颤抖,还带着尖细的尾音,修宁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难听到如此程度。
“嗯。”穆非安坚定的答应了一声。
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差点让修宁哭出来。
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不觉得有什么,可回忆起来却不敢深想,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生最爱之人只有穆非安,也只有他,才能将光亮照进修宁心底。
“你过来。”修宁颤抖的伸出手,呼吸凌乱。
穆非安目光紧紧追随修宁,一步步走向茶棚里,将自己虚无的手掌放在修宁掌心。
霎时,乌云褪去,阳光明媚。
可修宁却笑不出来。
因为穆非安搭在她的手上,没有一丝热度和重量,有的,只是一带而过的凉意。
“你怎么……”修宁迷惘的看向他。
穆非安落寞垂首:“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死了。”
现在的他,连鬼都算不上。
“那你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会从我的身体里钻出来?”修宁急迫道。
她害怕了,她怕一切都是一场空,她怕她的孤星之命。
她怕闭上眼再睁开,都是惊梦。
她怕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最终还是彻底离开她,只余自己独活在世间。
“三年前取黑莲失败我重伤后,便只剩一道残影钻进了黑莲里……”穆非安娓娓道来。
本已经落魄成残念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活下去,但苍天垂怜,让他挤进黑莲中,吸掉最后一口没干枯的灵气,这才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随后就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巧的是修宁把果核摘下,把他也带了回去。
又因修宁日日夜夜思念穆非安,他的残念终究变成修宁的执念,日复一日在黑莲中徘徊。
直到昨夜,修宁决定要和纪斯简在一起,所以摘下一直贴身戴着的黑莲,可落在黑莲上的一滴泪,刺痛了穆非安,也唤醒了穆非安。
他真的想冲出来抱住修宁,告诉她,他好想好想她,相思入骨,想的发疯。
可睁开眼第一幕便是修宁和纪斯简躺在一起互诉衷肠。
三年来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原来他不在的日子里,修宁已经娶了纪斯简,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穆非安气不过,这才又缩了回去,只不过黑莲上到底气出一条裂痕。
又因为刚才修宁身陷险境,穆非安才忍无可忍的钻了出来。
“最让我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你娶了纪斯简。”说完后,穆非安特意加了一句,以此来表明自己有多委屈。
修宁叹气,轻轻抱住他,虚无冰凉的,用力一点仿佛都能穿透他的身体。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初的选择。
万语千言挤在修宁心口,既痛又乱,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非非,对不起……”修宁哭了。
穆非安变成如今的样子,她心如刀绞,可偏偏无能为力,还和另一个男人结为夫妻。
穆非安任由修宁抱着自己哭的痛彻心扉,眨眨干涩的眼睛,抬头望天。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说造化弄人。
没有人会一直是命运的眷顾者,命运也不会因为两情相悦就会安排两人在一起。
它通常安排给人们更多的是,捉弄二字,就像一场笑话,且看世人如何选择。
“别哭了。”穆非安费力的去摸修宁的背。
可惜,他感受不到修宁的热度,也无法带给她任何触觉。
“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去问自己,你已经娶了纪斯简,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该离开。”
修宁一惊,离开他的怀抱疯狂摇头:“不要走,你不要走!”
穆非安苦笑一声,道:“后来我转念一想才明白,我因你执念而生,又怎么会离开你,更何况我们从前说好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修宁沉默的怔住。
一颗心从未像今日这般乱过。
一个是毕生最爱,一个是已经割舍不掉的责任,无论怎样,都不能两全。
穆非安看出修宁的处境艰难,柔声安慰:“我知道你难受,一晚上我也想明白了,替你做了抉择。”
修宁抬眸,讶异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抉择?”
“既然已经发生,且无法回头,那就接受吧,我情愿做你的执念,做你的男宠,替你扫平所有阴暗的事情……”穆非安越说越委屈,耷拉下眉眼,噘嘴:“我不介意你娶了别人有了别人,死别后再重逢,我想要的,只是陪在你身边。”
穆非安的退让和委曲求全让修宁心疼坏了。
她只想把她的非非小宝贝捧在心尖上宠着,可是纪斯简怎么办。
从始至终他都是最无辜最受伤的那一个。
当初娶他的是修宁,要他的也是修宁。
如今穆非安虽然归来,可从纲常伦理来说,纪斯简才是正宫,总不可能一脚把人家踢了。
纪斯简遭受那样的凌辱折磨后又嫁给修宁两年多,若是和离,恐怕再没有人敢要他,他这辈子就毁了。
“你回来的事,我不准备瞒他,总要说清楚的。”修宁拂了拂耳边的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