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总是躲避,但经此一事后,修宁亦放下许多。
唯独放不下的,是爱哭又爱撒娇,又矫情的不行的穆非安。
放不下了。
已经错下去,解不开,就错一辈子吧。
不过她一定要想办法救活穆非安,此生也不再放手。
至于纪斯简,她会给他最好的名分,终其一生敬他,重他,这样,也不算辜负他多年苦守的深情吧。
修宁唇边一丝苦笑,她没想到,一向最讨厌左右逢源的人,最后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人。
可她的处境艰难,又有几人明白。
她的前半生有很多男人往身上贴,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招惹的容易,想甩掉却很难。
而今时今日的她,终究无法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夹在两个人中间,本就是极度为难的处境。
修宁和纪斯简在树下相拥,任雪花飘落在彼此肩头。
“殿下,殿下,卑职……”杨奋寻着脚印过来,绕过大树便看到修宁和纪斯简抱在一起:“卑职……有事求殿下。”
修宁和纪斯简十分不好意思,慌忙放开对方。
杨奋表示理解,修宁和纪斯简都血气方刚的,又是小夫妻分开这么久,想亲热亲热也很正常。
“有什么事?”修宁极力表现正常,掩饰自己的尴尬。
纪斯简却毫不避讳,虽然站在修宁身后,但还是努力勇敢的牵起她的手。
突然悟出个道理,他要是早就上赶着一些,可能修宁很早以前就会对他有好感了。
杨奋咳了一声,怎么没多久不见,修宁和纪斯简之间的气氛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虽然也是郎才女貌,可总是貌合神离。
现在却看起来契合了很多。
“有什么事?”修宁见杨奋发愣,又问了遍。
杨奋自知走神,连忙道:“回殿下,是绿蕉……她想吃栗子。”
“栗子?”修宁迷惑。
怀孕都不喜欢吃些酸的辣的,怎么绿蕉如此与众不同,喜欢吃栗子?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冰天雪地的哪里有栗子?”修宁道。
“所以卑职想和殿下告个假,我要进荒山找栗子。”杨奋解释道。
纪斯简笑着说:“原来如此,现在虽是寒冬,可松鼠,狐狸都会藏过冬的粮食,说不定就有栗子。”
杨奋点头:“正如纪公子所说。”
修宁关注的点却不在这上面,又问道:“你要一个人进荒山?”
松鼠狐狸什么的,也只有山里有。
杨奋点头道:“妻主想吃的,卑职进趟山又有何难。”
修宁思索一下,道:“这样,我和你一起进山,这边就交给副将们足够了。”
杨奋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这这万万不可!殿下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能有失,再说怎么能劳烦殿下为绿蕉寻找栗子呢?”
这太不合规矩尊卑了。
修宁和纪斯简说开了话,也征得穆非安同意,整个人正是亢奋又上头的时候,更何况又打了胜仗,修宁心情有点不错。
“绿蕉跟随我多年,一朝有喜,我亲自为她找栗子也不算什么,只是山里猛兽多,无论如何不能放你一个人进山。”修宁道。
杨奋感动不已:“多谢殿下爱护!只不过我们应该也不会那么倒霉,正直隆冬,也不会运气那么好就碰见野兽了。”
修宁和纪斯简齐齐看了他一眼,很想让他闭嘴。
有时候奇怪的就在于,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都回去休息,睡醒了后再进山。”修宁决定道。
杨奋看看天色,快亮了。
的确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吃个早饭再出发要比现在进山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再碰见野兽要强。
回到营地,帐篷里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修宁冻了一晚上的身体又活了过来。
纪斯简自觉的从修宁身后开始为她脱衣服,又打来水放到盆架子上,伺候的无微不至:“这边条件简陋,殿下先将就着洗洗,一身血污,总比不洗强。”
修宁嗯了声:“你不用忙,你也收拾收拾吧。”
纪斯简赶忙扒下一身血腥的盔甲,洗脸洗头洗脚。
折腾这么多天,终于能在一个热乎地方睡个安稳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收拾好后,两人彻底暖和了过来,纪斯简铺好热乎乎的被窝,钻进被子里漏着一双疲惫的略带红血丝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火盆边的修宁。
修宁摩挲着手里的黑莲,穆非安自从探完消息回来后,就回到黑莲里,安静的不像话,也不知是累着他了,还是怎么了。
“殿下,再不睡天就亮了。”纪斯简躺下后,越来越困,声音都哑了。
“嗯。”修宁揣起黑莲,一步步走到床上,脱鞋进被窝,一气呵成。
背对着纪斯简,修宁面朝隔着火盆的门,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逐渐来了困意。
纪斯简从后面贴了上来,身躯火热。两人敞开心扉的氛围下,又是夫妻多年未曾圆房,不发生点儿什么都对不起他们这年轻男女的身份。
但可惜的是两人都折腾了这么些天,又累又饿又困,实在没有别的心思,纪斯简只从后面拥住修宁,互相取暖,沉沉睡去。
外面终于安静了,穆非安悄无声息的从黑莲里钻了出来,坐在脚踏边,静静地看着修宁疲惫且熟睡的容颜。
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阴阳相隔,唯一存在的意识也是因修宁的执念而生。
而他钟情的女子的床上,此刻躺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曾经,那是他的位置。
可现在自己才是最多余的那个。
穆非安心里酸酸的,委屈的抱紧自己,缩在脚踏上。
当初大度,是因为他知道纪斯简的傲气以及三个人之间相处的尴尬,所以他才有底气。
可如今修宁真的接受了纪斯简,纪斯简也不再自我折磨,穆非安反而不舒服了。
但他终究忍住没破坏刚才告白的气氛。
非非虽然很醋,可非非也要大度。
毕竟他现在也没办法和修宁相守,更不能因为自己是执念,没办法离开修宁就耽误她一辈子,不许她娶夫生女。
那样太自私,不是他的本意。
穆非安倚在床沿上,望着修宁近在咫尺的睡颜,好吧,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寅时末,天快亮了。
穆非安没有回到黑莲里去,而是缩在脚踏上蜷成一团,倚在修宁身边,就那样守着她,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