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刚才叫了吗？
——好像真叫了。
当时是关心则乱，无意中喊了尹瑜的名字，况且自己当时也不知道尹瑜没有现实中的记忆。在意识到小尹瑜陌生的眼神后，他才刻意留意了称呼的问题。
自己只是跑向的他时候喊了一声，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注意到了，而且一直到跟许玉澜打完电话后才说出来。
现在许玉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和他的小灵通号码，如果此时自己想对尹瑜做些什么，许玉澜早晚都会查到。
这臭小子……可以嘛。
张灵江看了尹瑜一眼，笑了笑，摸摸他的额头，内心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喜是因为这孩子从小不傻，应该吃不了什么大亏。忧是忧在，他把这心思用在了自己身上。从亲密无间的恋人，到现在甚至需要耍心眼来试探的陌生人。尽管知道尹瑜现在没有记忆，但还是不免感到失落。
“不过没关系。”小尹瑜忽而一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我喜欢你。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
张灵江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眼前却闪出一片炫光。周围的环境在瞬间收缩扭曲，变成一个纯白色光点，晃得他睁不开眼。
白光过后，张灵江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所高中的校门口。
现在好像是放学时间，穿着白色夏季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背着书包往校园外面走。
张灵江低头查看自己的情况，此时的身体已经和成年后没什么大的区别了。只不过，他现在穿着一身行走荒野的装备。
身披冲锋衣，脚蹬长靴，脸上还戴着防风镜和深灰色面罩。站在校门口，怎么看怎么像个怪胎。
校门口聚集了不少家长和学生，不少都在悄悄打量他。即使是路过的学生，见了他这身好像要抢银行的装扮，也忍不住回头再多看两眼。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出，张灵江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又把防风镜推到额头上，心里开始琢磨起现在的处境。
看这打扮，自己这时候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在野动保组织工作了。
眼前的这所学校并不是他当初读的学校，看学校名字前的地域前缀，似乎是尹瑜的老家。
张灵江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但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怀疑自己是恋爱脑发作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暂时只能静观其变了。
回忆起方才场景消失的情形，似乎是他想要对小尹瑜说出自己名字的下一刻。
所以，规则是不能让尹瑜知道自己是谁么？
张灵江转念一想，又觉得纳闷。这不是他自己的梦吗？怎么还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则设定？
按正常套路来讲，他是梦境的主人，在他意识到这一切只是自己梦境之后，这个梦应该全面由他来掌握才对，就像造物神一样，随心所欲。
再不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张灵江还没郁闷一会儿，片刻后，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尹瑜。
虽然跟现实中未来的音色有些差距，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同时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果然如此，自己的整个梦境，就是围绕尹瑜的过去展开的。
这算什么？见证对方过往的人生？
张灵江摇头笑了笑，一抬头，就见那道声音的主人从人群中走出。
这时候的尹瑜看起来青涩极了，剃了毛寸，整个人瘦瘦高高的，像是光顾着抽条，身体的肌肉还未来得及跟得上，看起来格外单薄。
张灵江从未见过尹瑜留这个发型，从第一面见他起，他的头发就没这么短过。
头还挺圆。张灵江认真看了几秒，内心评价道。
这个发型似乎是学校的强制规定，他刚才见过的所有穿着校服的男生，留的几乎都是这个长度，少有几个刺头还是长发。
尹瑜身旁还跟着几个少年，几人背着书包，一边聊一边走。
“这次月考排名出了吗？”有人问。
“没吧……老宋不是还没公布吗？”背着单肩包的少年挠了挠脸。
“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没打印。昨天我跟老尹去办公室问了。”回答的男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文文瘦瘦的，一看就是个学霸。
“我靠！那你俩考了多少？！看我跟喜的了吗？”单肩包激动地凑了过去。
“老尹班里第四，年级十二。”黑框眼镜道。
“那你多少？”个子最高的少年追问。
“这还用问？”单肩包笑道，“我们狗什么时候掉出过班里前二，也就霞姐能与之争锋。你说是不是，狗？”
说着，他撞了撞黑框眼镜的肩膀。
黑框眼镜好像被他们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低头扶了扶眼镜框，谦虚道：“这次一般，一般。”
“不信——”众人异口同声道。
“狗这次全班第一，年级第二。”尹瑜代为回答。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我就知道。狗，牛逼啊！”
“我靠，爸爸！你怎么学的？教教我吧——”
“301有你俩神仙了不起啊。”黑皮肤的男生哀嚎道。
这话一出，其余两人坐不住了，纷纷出言怼道：“得了吧，舍。你也差不多了好吗，年级前一百你看我跟四儿敢想吗？”
“叉出去！把凡尔赛的统统驱逐出301，就算是舍长也不行。”
少年们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关注周围的人群。
张灵江站在校门边，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停留在原地，微笑着看尹瑜从校门口走出，沿着街道，一直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台走去。
这是专属于尹瑜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每个人都有这样类似的时刻。
结束一场准备已久的考试，聊一场笑到肚子抽痛的天，见一面心里深藏已久的人。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让他去见证。见证他们相遇之前，尹瑜的青春年少。
命运吗？或者是其他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
张灵江摸摸自己还未留下疤痕的光华脊背，接着抬头看向渐渐走远的尹瑜。
——无论怎样，这位勇敢的少年，尽情大胆的去闯吧。
你的未来、属于我们的未来，真的很好。
似乎是有所感应，尹瑜回头，隔着人群远远看了一眼校门口。
刚才……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人？
“怎么了？”单肩包问他。
“没什么。”尹瑜回过头，愣愣摁住胸口，“刚才——心跳好像突然快了。”
众人见他如此出神，却哈哈大笑起来。
“还说你对谈恋爱不感兴趣，思春了吧。说！看到哪个好看姑娘了？”
“欸，还记得老尹当时怎么说的吗？”
单肩包绘声绘色地模仿起来，摊着手，怪腔怪调道，“找对象多烦啊~又要哄又要陪的~~母单怎么了？母单万岁~~~啊！！老尹打我！校园暴力啊！”
尹瑜恼羞成怒，喊道：“曹晋！你有病啊！？有本事别跑！”
两人在前面追逐互殴，黑框眼镜站在后面，冷静道：“那时候就该录下来，到时候就在他结婚现场放。”
在他旁边的几人瞬间咋舌。
好损的招儿。
尹瑜老婆不得当场笑疯？
“霞姐说的果然没错，”大高个扭头，朝黑框眼镜比出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你个腹黑闷骚男。”
“叫狗哥。”黑框眼镜低头扶了扶镜框，露出深藏不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