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只是建了个雏形,我也有段时间没来这儿看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进度。”张灵江边走边道。
尹瑜举着相机跟在他后面,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移动支架。
整个鸟禽馆采用了长廊式的修建风格,中间是一条主路,两侧是待种植的茵茵绿植,间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小古亭,用来休息和拍照都很不错。
室内场的外围直径比外面大很多,占地面积约有三百多平方米。室内场和室外场之间用一个石拱门相隔,穿过拱门,入眼的是一片小广场,中央有一个潦草的大坑,旁边堆着大堆的土块和建筑材料。张灵江说以后那里会装一个小喷泉,再放几个奇石造景,想想还是蛮有意境的。
场馆整体采用砖混结构,以展窗方式展出,游客可以沿着通道参观两侧的鸟类。各个鸟舍的面积都不小,尽可能地模仿它们的原生态环境。
如今的鸟禽馆处于刚起步阶段,外部框架都差不多了,但整体还是个毛坯。张灵江对这个进度还是挺满意的,这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好很多了。
工人师傅们已经见了张灵江好几次了,大多都认识这是这家动物园的园长,知道他时不时会来看看装修情况,因此见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张灵江在和装修公司协商的那段时间恶补了装修知识,说起一些东西来头头是道,听得尹瑜半懂不懂,只觉得他还蛮专业的。
马路牙子现在的胆子练得特别大,见到生人都不躲了,甚至还围着机器和施工的师傅转圈,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马路牙子,别到处乱跑啊。”
张灵江担心它这么小一只,会不小心被误伤,就走过去弯腰把它抱起来,准备离开这个场馆,去看下一个地方。
他怀里抱着马路牙子,毫无防备地往前走着,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硬物移动的声音。
鸟类的反应比人快很多,马路牙子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危险,开始不停扑腾翅膀。
尹瑜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很大,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摄影机后面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他上一刻还在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腿疼走不动路。
“小心!!”
是谁喊的?
张灵江的身体还在往前走,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有种面临极大危险的无措感。
接着,他的胳膊被人狠狠拉了一把,力度之大,几乎把张灵江这个体重正常的成年男性从地上抓起来。
距离太近,要彻底躲开是来不及了。
尹瑜一把将张灵江拉到自己身前,转身,试图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脊背抵挡身后的危险。
钢材与肉体接触的闷声是很小的,比起钢材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刺耳的声音相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但在张灵江的耳朵里几乎是震耳欲聋。
血肉与钢铁,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尹瑜的脸色都白了,直到钢材掉落的巨大声响平息后,张灵江的脑子才开始转动。
首先恢复的感觉是窒息,尹瑜的两条胳膊像是铁箍一般,死死地勒住自己。
尹瑜……对了,尹瑜!!
“尹瑜!!”张灵江的声音几乎是在喊,他吓坏了,尾音都有点破,“没事吧?!”
周围的工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冲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他们说话是用的当地方言,张灵江听不太懂,此刻也没有心思仔细去听了。
“救护车,叫救护车!”他不停喊道。
张灵江此刻根本考虑不了什么礼貌与否,他现在托着尹瑜身子的手都在抖,手脚冰凉。
工人很快拨打了120,他们的脸色也很难看,自己的工地上出现这种问题,如果被负责人知道,他们肯定脱不了责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瑜的头微微动了一下,胳膊松了松,接着“嘶”了一声,艰难呻吟道:“疼啊——”
“我这个礼拜是不是水逆啊,这么倒霉……”
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张灵江梗在喉头的那口气突然咽了下去,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现在什么感觉?”张灵江抬手摸了一下尹瑜的后脑勺,接着松了口气,是干的,没有流血。
幸好他们在进入前戴上了安全帽,钢材要是直接打在头上,那后果张灵江想都不敢想。
“就是疼。”尹瑜的声音很小,似乎完全是用气来发声,“好疼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尹瑜从小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小男孩,怕疼,胆子也不大。在大多数小男孩都开始进行到上爬歪脖子树、下游蓄水水库的刺激游戏时,他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玩悠悠球。也正因如此,他长到这么大什么严重的伤也没受过,连针都没缝过一下。
张灵江听到这句话后,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破碎的屑渣扎得他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叫他喘不过气。
“已经打了120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他嘴里发苦,顿了顿,“别怕啊。”
“马路牙子没事吧?”
“没事,都没事。”
因为不确定尹瑜的脊柱是否骨折,张灵江托着他身子的手也不敢太用力,只是虚虚地抱住他腋下的位置,防止他突然晕倒。
“有木板吗?”他大声问道,“或者其他平整的东西?”
张灵江有过几年野外救助的经历,对于伤势的初步处理有一定经验,但之前的实践对象是经过自然锤炼的野兽,换成尹瑜,挪动一下他都担心会引起他的伤势加重,造成不必要的二次伤害。
“有!”
工人师傅中有几个对这种情况有经验,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尹瑜平躺地放在木板上。
“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
张灵江蹲下身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蹲不稳,干脆半跪坐在地上。
尹瑜的意识此时还算清醒,但反应很慢。
他侧头看向张灵江的脸,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来,表情怔怔道:“……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