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老婆出来,阿瑟立刻开始嚎,急得直贴着铁网打转。
美娟对阿瑟的声音充耳不闻,只顾着躺在张灵江身前撒娇。
它的肚皮被撑得很紧,薄薄的一层,看得张灵江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美娟上一胎的孩子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可惜它们还没有开始感受世界就出现了意外。美娟一定也很珍视这一次成为妈妈的机会吧。
这么想着,张灵江把手轻轻覆在美娟的肚皮上,他本意只是想摸一摸,结果他刚把手放上去没多久,掌下传来一个小小的力量,在踹他的手心。
孕育生命是一个神圣且奇妙的过程。
张灵江的眼睛顿时亮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模样,也顾不得美娟此时能不能听懂他说话了,欣喜道:“小宝宝在动,它踹我了!”
美娟的神情幸福又平静,张灵江竟然从眼睛里看出了一头狮子的笑意。接着,它撑起上半身,一爪搭在张灵江肩上,凑过去给他舔毛。
张灵江怕伤到它,也不敢轻举妄动,任由美娟把浑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嗷——”阿瑟在一旁嗓子都快喊哑了,急得直喘粗气,白花花的雾气不断从鼻腔和口中喷出。
美娟抬起眼,不轻不重地回了它一声。
张灵江不懂狮语,自然听不懂这小两口交流了什么。但在这一声后,阿瑟显然整头狮都蔫巴了,尾巴也不翘了,毛脑袋也委屈地低下去。
“吵架了?”张灵江挠挠美娟的下巴,接着起身,走向阿瑟的方向。
阿瑟距离他们只有直线五六米的距离。
见张灵江走了,美娟也跟在他身后,缓缓朝阿瑟走去。
“怎么了?”见它拉着一张狮脸,五官都愁得皱在一起,张灵江不禁失笑,然后安慰它道,“没事,美娟就是怀孕了难受,心情不好。你要体谅你老婆,它也不是有意的,知道吗?”
铁网的网眼实在太小,只能伸出一个手指头出去。张灵江也不担心阿瑟一口把自己的手指咬掉,直接用食指穿过网眼,半蹭半抠阿瑟的嘴皮子。
“过不了一个礼拜,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又要成为爸爸了。”张灵江一手摸着美娟,一手蹭着阿瑟,跟月子班讲师似的,“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你们的孩子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它们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狮子。”他承诺般的笑道。
这话无疑有点画大饼的嫌疑,但仔细想想,也该是这样。
父亲是能单杀前狮王及其余党的狮王,母亲是狮群最温柔强悍的母狮,叔叔则是阿瑟之下最有竞争力的狮王继承者。最重要的是,还有动物园地位最高的人做它们干爹。
这关系拿出来,足以让它们在整个动物园横着走。
王煊的打扫很快完成了,张灵江离开后,美娟也很快回了兽舍。
开车的途中,张灵江又见到了卧在角落的阿刀。
它藏身在一处枯草之后,似是察觉到张灵江的视线,抬头冷冷一瞥。
作为一头狮子,它从不亲人,在狮群里也没有关系好的伙伴,总是独来独往,像条孤零零的野鬼。
它活得不快乐。
纵使它之前联合前狮王吃掉了美娟和阿瑟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是有罪的,从野兽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无可厚非。
弱肉强食,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阿刀今年四岁,按理说已经过了野化的最佳年龄,但张灵江还是想让它试试。
有些灵魂是无法忍受被囚禁的,它们生来属于原野。
“回神,”尹瑜开口提醒道,“你再开,我们就要撞到网上了。”
车头距离隔离网只有五六米,再过半分钟还就真飞上去了。张灵江忙调转车头,纠正到通往出口的方向。
“怎么了?”尹瑜问。
“在想阿刀的事。”张灵江解释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它试试野化。”
野化就是指把人工饲养的动物放回到野外的行为。
这大半年观察下来,他觉得阿刀并不适合动物园,在考虑了很久后,尝试让它野化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但野化绝不意味着他要抛弃阿刀,野化的条件十分苛刻,首先要求对象的亲一代狮子必须是野生狮子,还得经历一系列的训练,达到条件后才会选择在合适的地点进行放归。
阿刀满足第一个条件,它虽然从小在动物园长大,但父母都是来自野外的狮子。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即使是在保护区,野生动物死亡的概率也很大,更何况野化本身的争议就很大,如果放归的动物死亡,责任归咎分不清楚,说不定会引起不好的舆论风波。
不过以阿刀的性格和体魄,能在野外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说不定。
“……”尹瑜扭头看了看阿刀,两双黑漆漆的眼珠相对。“挺好的,”他道,“给它一个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
离开狮园后,张灵江又带着两人跑到隔壁虎园,丽丽正卖力地啃着董钰珍给它买的一整条牛脊椎,两个爪子摁着,左咬右舔,忙得不亦乐乎。
逛完大象馆后,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天色已经开始泛黑。
“我先回去了。”宋鸣轩率先提出离开。
“不吃一起吃顿饭再走?”张灵江问。
“不了。”宋鸣轩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今天下午挺开心的,就是打扰你俩了。”他调侃道。
张灵江笑着打哈哈,尹瑜则轻声哼了几声,用脸骂人,大意应该是“你也知道啊”。
宋鸣轩吸一口烟,烟雾入肺缭绕一圈,又从口中吐出。
烟雾升腾中,他眯着眼,视线穿过青烟。“其实你们在一起,我挺意外的。”
“有句话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他的声音因为烟显得有些哑,“尹瑜,你家里知道这件事吗?”说完,他紧盯着两人的反应。
他们的表情应该是逃避、无奈、愤恨的。而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放松又随意。
“知道啊。”尹瑜有意无意上前走了一小步,把张灵江挡在自己身后,抓住他的手,“我们家里人都知道,我妈可稀罕他了。”
张灵江笑了笑,视线放在自己与尹瑜相握的手上。
戒指的反光一闪一闪,格外璀璨。
“……呵,”半晌,宋鸣轩笑了一声,颇具自嘲意味,“祝你们…长长久久。”
尹瑜微笑,平缓的语调中藏着硬气:“谢谢哈。”
“再见。”
“宋总再见。”
宋鸣轩挥挥手,转身向黑暗处走去,身后隐隐能听到尹瑜跟张灵江讲话的动静。
“你胳膊没事吧?一下午都没落着空看。”
“真没事儿,不信你看……”
“我靠你管这叫没事!都破了!”
“哎呀小伤,几天就好了。”
“快快快把袖子放下来,别再冻着。看着就吓人,可不算小伤。”
“行行行,听你的。晚上吃什么,要不我们去吃毛血旺?最近挺馋的。”
“你伤口能吃那么辣的吗?好了再吃,啊。等我考完试带你买一辆车,你那老头乐再开就要报废了。”
“……”宋鸣轩拉起衣领。
妈的,果然他还是最烦别人在他身边秀恩爱,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