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今年已经四岁了,身体机能已经发育成熟,有些习性很难扭转,野化训练开始的越早越好,这个年纪对于野化来讲已经有些偏大了。同时,个体放归的死亡率很高,最好能找到另一头狮子结成同盟,这样生存的几率更高。
这样的道理,连张灵江都知道,那些专门研究此事的专家当然更清楚。
在接连遭遇三轮拒绝后,张灵江叹了口气,对最后一封邮件几乎不抱有希望了。
最后一位保护生物学专家,是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研究员、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某部主任,几年前还曾任国家林业局野化亚洲狮再引入地的考察组组长。
虽然阿刀是属于非洲师这个亚种,但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最合适的一位了。
张灵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他的邮件。
“怎么样?”尹瑜在对面看他的表情。在打开这封邮件之前,张灵江已经叹了三口气了。
“我在看……”张灵江一目十行道。
邮件开头前两行,是对张灵江来信咨询的感谢,他称自己已经详细看了那头名为“阿刀”的非洲师的资料信息,这个年龄的单个狮子野化,确实是一项非常大的、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挑战。
就在张灵江以为这一封也要被拒绝的时候,专家笔锋一转,写他的一个从事野生动物救助的同事那边正好有一只亚成年的非洲师,或许可以让两头狮子试着接触一下,将来放归的时候组成兄弟联盟,这样成活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专家在后续附上了他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让张灵江试着跟对方联系一下,并让他有什么困难随时找他。
对方的名字叫林志强,进行网络搜索后,发现对方也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还是某地野生动物收容救助机构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张灵江通过微信搜索电话号码,给林志强发送了好友申请。
点完发送的一刻,张灵江往身后的椅背上一倒,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件事可算有点眉目了。
“弄好了?”听见动静, 尹瑜从笔记本屏幕后探出脑袋。
“嗯,差不多?有点希望了。”张灵江道,“他给我推荐了另一位老师,说他手底下也有一只准备野化的狮子,让我问问那位老师的意见。”
“那不正好吗?”尹瑜挑眉道,“它们俩组个兄弟couple(组合),野化后嘎嘎乱杀,直接登顶狮王。”
“哈哈哈哈,”张灵江笑道,“说不准呢。”以阿刀的性格,还真可能混上个狮王当当。
尹瑜看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古怪,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接着,只见他半分羞涩半分歉意地点点自己的嘴唇,低声提醒道:“肿了。”
“?”张灵江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尹瑜是在指他自己的嘴唇,还仔细看了两眼。心里寻思自己也没使多大劲儿嘬啊,这不看着没肿吗?
“不是我的,”尹瑜见他一直盯自己的嘴巴,道,“我说的是你的。”
张灵江打开手机镜子,拿起来虚虚一照。
下唇右侧红肿了一块,看着都像有点破皮了。
他用手指摁了摁,微微刺痛。
“……”张灵江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罪魁祸首。
后者肉眼可见的心虚,表情神态让张灵江想起自己在短视频上刷到的犯错后被主人抓包的小狗,也是像这样微笑着晃动尾巴,妄图用卖萌的行为来唤醒主人的恻隐之心。
“你属狗的啊?”张灵江好笑道。
“没,”尹瑜瞧着他,乖巧道,“我属兔。”
张灵江本想作势假装凶他一下,结果被他这句“我属兔”逼得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嘶!”嘴唇撕扯到伤口,张灵江立刻止了笑声,趴在桌子上捂住嘴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尹瑜立刻过来俯身:“没事吧?”
张灵江没开口,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幽幽摇了摇。尹瑜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从一只手上读出生无可恋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没控制好,下次我肯定注意点,”尹瑜蹲在地上,自下而上地从张灵江胳膊和桌沿的缝隙观察他的表情,撒娇似的道歉,“江江~”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在确认听到里面张灵江喊的一声“请进”后,李静才推门进去。
那位跟园长貌似有奇怪关系的年轻人就坐在园长对面,正捂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她侧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脸。
而园长则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挡住嘴唇,似笑非笑地温和地看向她:“有什么事情呀?”
这语气,让久经职场的李静也抖了一抖,凭着专业的职业素养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出现明显波动。
她上前几步,把怀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夹和一台笔记本放到张灵江桌前。
“这是整理完的财务明细。”李静推了推眼镜,打开笔记本的excel(表格)界面放到张灵江面前,一面做着工作报告,一面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不知名青年。
之前电梯口打了个照面,她当时又困又饿,灵魂处于半出窍的状态,因此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并不深。
没想到,他竟然和园长是……那种关系吗?
她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闯入不小心看到的一幕(以下皆为李静的个人颅内幻想,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
狭窄的沙发上,高大的青年半跪在沙发上,侵略性的握住身下人的腿部,好像下一刻就要不容拒绝地掰开。园长半推半就地躺在他身下,眼神迷离,眼角带泪,红肿的嘴唇昭示了刚才两人的激烈——
咳,再往下想就不礼貌了。
李静打住思绪,感叹道:真是干柴烈火啊……
“……小李?李静?”张灵江一连喊了她几声,李静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别把身体累坏。”
“哦、没事,没事。”尽管张灵江已经极力掩饰,但李静还是看到了他下唇的伤口。
“那我先走了。”李静重新抱起材料,表面冷酷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她一走,尹瑜才发出一声忍在嗓子里很久的痛呼。
“没事吧?”这次换张灵江过去关心他了。
张灵江伸手摸尹瑜脑袋刚才磕到桌角的地方,没什么大事,只是撞了个包,过几天就好了。
“刚才那一声可真响……你头挺结实啊。”张灵江乐道。
听到李静敲门后,尹瑜慌乱起身,没有预判好自己的脑袋和桌子的距离。紧接着,一声闷响,脑袋一麻,他连喊都不敢喊,匆忙抱着受伤的脑袋钻到自己的座位。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尹瑜这种时候也不忘打趣,但下一秒就惨叫起来,“啊疼疼疼!别揉!!老大别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