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生打开神念的心有些惴惴。脑子里的思绪很乱,但还没来得及细细的理清头绪,神念内苍劲的墨字已然跃入脑海。
“吾儿:为父留此神念书,当你开启此书之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
白牧生心神被神念上的内容深深的震撼着。书中交代,白牧生本不姓白,亦不名牧生。白起承夫妇亦不是白牧生亲生父母。当年白牧生出生不足十日之时,家中突然遭遇巨变。仇人上门,父母家人均身处险境。唯有秘密安排白起承夫妇带走这尚在襁褓中的家族唯一血脉。全为保全家族传承和父母这唯一骨血。而白牧生被白起承带走之时已然身带重伤。起因是仇家对父母突然下手,族人毫无防备。为保白牧生周全,刚刚诞下麟儿几日极度虚弱的母亲舍生忘死拼死一搏。一人独斗对方多名高手,护下了白牧生的同时,当场被五人围攻重伤垂死。全凭一股子母亲护子的毅力坚持挺到了父亲来援。母亲回首将牧生塞入父亲怀中,回身杀入敌阵,阻拦强敌追杀。最后拼尽最后一口心血,含恨而终。
父亲接下白牧生尚顾不得悲痛,就发现怀中襁褓早已布满鲜血。内中婴孩气若游丝,已然濒死。刚刚失去爱妻,紧跟着就要失去麟儿吗?
“不!!!”
父亲仰天怒吼,心中悲愤无以言表。万般紧急关头,父亲挥拳猛然击在自己胸口,武道元气倒行逆施。强行逼出一口心头精血,以元气导引喂入婴儿口中。这一口精血饱含父亲半生修为在其中,猛然间冲入婴孩体内,瞬间打通七经八脉救活了儿子。但这婴孩实是太过弱小,定然承受不住如此澎湃的武道元气。虽经父亲全力压制,却也在元气冲撞之下,伤去了全身经脉。但好在最终保下了性命,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回到族中的父亲深知仇家强大,此一劫数是在劫难逃了。正当焦急之时好友白起承夫妇怀抱一男婴突然出现并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策。他们要用自己亲生的儿子白牧生换走襁褓中的这个孩子。并带这孩子远走他乡,远离纷争,保下好友一家唯一的血脉。
信看到这里,白牧生的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紧咬的牙关渗出血来,顺着嘴唇流了出来。两年的时间,白牧生经受了连番的重大变故。幼小的心灵此刻早已不堪重负。但他在挺,内心的的信念推动着他看了下去。信的后半部分却并未言明自己家族名姓,具体出身。只是千般叮咛白牧生在没有实力之前不要去探寻自己的身世,也不要想着报仇。信中的父亲深知与那个婴儿分别时他的经脉已经伤残。很可能终生都不能修习武道功法。所以告知他真实的身份反而是在害他。当按照信中的交代,一生安稳度日,做个平凡之人,安心孝敬为了他牺牲了亲生儿子的白起承夫妇。安心做好为人子的本分。
父亲虽然料定白牧生能够走上武道巅峰之路的希望极其渺茫,但也并未将路完全堵死。或许这位父亲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他日能创造奇迹,所以也给白牧生留下了探寻自己真实身份的一线机会。那枚黑红色的扳指实是父亲所留,实为一枚同样具有储物功能的异物。而其中自有解开白牧生身世之谜所需要的一切。只是父亲为戒指设下了一个唯一开启的条件。既是白牧生须得功法臻至大成境方可滴血认主,开启一切。因为只有那时,白牧生才有立足江湖的自保之力,才有资格去接触家族当年黑暗血腥的历史。到那个时候,是否选择复仇,父亲把这个选择的权力交给了白牧生。因为至始至终,父亲的言语中都饱含着对白牧生浓浓的愧疚之情,对白起承夫妇高义之举的无上感激,还有痛失爱妻骨肉分离之下的满腔悲愤。父亲觉得并没有权力要求已经逃离这一切的白牧生再次卷进历史的泥潭。他希望白牧生可以有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
可一切真的是世事难料。环江关破,留居那里的白家又遭大难。十岁的白牧生可谓是第二次经历了亲人故去,骨肉分离之变故。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亏得古老头当日恰巧经过,动了恻隐之心,侥幸救下了白牧生。而白牧生又遭全身经脉尽断之难,经古老头之手妙手回春,并收他做了入室弟子。如今的白牧生已然是功法进入了小成境。
如此诸般,不可谓不是天道循环,因果往复,一切皆有定数。
天无绝人之路,万般绝境亦留一线生机。
第二日晨起十分,已经枯坐床上一晚的白牧生缓缓抬起头来。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让好不容易从家道变故中缓过劲来的他再一次面临崩溃。一晚上的时间,他都在消化这突然压下来的庞大责任。如信中所言,白起承夫妇算是自己的养父母。而信中的父母亲则是自己的生身父母。生、养皆是大恩。两次家中巨变,两笔血海深仇。压在白牧生的心口,好生憋闷。
“噗!”
一口黑红的鲜血,从口中喷了出去。白牧生感觉轻快了许多,连番巨变带来的精神压力险些把他逼入魔道。好在尚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记挂万分的白母以及甚不明了的身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失去理智。
轻轻抚摸着怀中抱着的那把黑色长弓。这是家族传承的兵器,而那把紫晶匕首则是母亲当年的兵刃。两把兵器对应的武技功法也都已经呈现在眼前。今时今日的白牧生仿佛一夜之间经受了世间万般疾苦一般。如今已然清醒的白牧生望着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根云丝带。这丝带是从那长弓握持处解下来的,据心中所记述,这是当年母亲亲手制作,捆缚襁褓之物。
沉吟了片刻,白牧生打算用这跟云丝带扎起头发时,白牧生怔了怔。经这漫长的一夜,白牧生发现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如今已然尽皆全白。怅然之间,白牧生又一次心如刀绞。一夜之间并不曾落下的泪水第一次奔涌而出。只是并无哭声传来。泪水爬满脸庞,但神色却是越来越坚定。
“待得他日大仇得报,儿,再哭不迟。”
心中想罢,白牧生面西而跪,叩首三次。起身收拾起一应物品,走出房间。这一刻他已然长大,迈出门槛的步子无比的坚定,只是面孔上或许再难看见属于少年的灿烂笑容了。
大荒城是大陆西端荒元境的都城。背靠大陆西境宽广的沙漠-白漠而建,与北面的漠北城和南面的漠南城成犄角之势,防卫着白漠西面西寂州族人的进攻。大荒城通体成白色,皆由出产于卧虎山的白色钢玉造成。远远望去,恰如一只白色猛虎静卧在昏黄的大地之上。今日大荒城外官道上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这些人或是来迎接凯旋的黑甲军将士儿郎,或是来迎回战死士卒的遗骸魂归故里。
两年多前,荒元境对罗燕域发起的战争表面上以荒元的胜利而告终。墨北带领的黑甲军绕过鬼木林攻下了环江关。一路向北,连战连捷,数月间连番突进数百里。罗燕军节节败退,直至退防黑木至青江一线,完全放弃了青江回转平原所有土地,才算是稳住了阵脚。依靠这道防线,罗燕军稳守不出,与荒元黑甲军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黑甲军屯兵黑木城下一年有余,数次攻城不下。罗燕凭借黑木城坚实的城墙,硬是顶住了黑甲军的反复攻城。
黑甲军是攻城一方,久攻不下伤了士气。加之攻城较之守城的损失数倍有余,军士死伤颇为巨大。后方物资供应又须得绕过鬼木林,从荒元境内往返运输超过四千余里的路程实在是不得持久。在留下驻守军士的情况之下,黑甲军与罗燕交战、僵持近两年后无奈只得徐徐退回了荒元境内休整。今日正是黑甲军在墨北的率领下班师回朝的日子。
“恭迎黑甲军得胜还朝!”
随着城门口上礼官的喊声响起,官道旁的百姓呼啦啦拜倒一片。一众黑甲军将士跟随着为首的墨北穿过城门一路进了大荒城。
“军士回营,众将明日随我面见国君。”
墨北对身边的副将吩咐完便带着贴身的暗夜狼卫返回了城北的墨府宅。而黑甲军则在众位副将的带领下返回了城西的黑甲营。与此同时,一只漠鹰至城西直飞入大荒城北的墨府。
“北儿回府了吗?”
墨府正堂上墨北的父亲,荒元境金翎元帅墨正山手中把玩着一个朱漆圆筒向着下人问道。
“回老爷,少将军刚刚回府,正在沐浴更衣。”下人回话。
“唤他来见我。”墨正山吩咐道。
“爹,您找我?”
此时的墨北已经换下了一身黑亮的战甲,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衫。不待下人去找,已经快步来到了正堂。
“这一路,可还辛苦?”
墨正山缓缓问道。
“不曾,儿少时从军,这般战事已历数次,从不曾言苦。”
墨北面对自己这位元帅父亲的时候,一向恭谨有加。父亲治下及其严苛,为人又不苟言笑。墨北五岁便被父亲逼着从军,开始接触战事。七岁便随父亲上了战场,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十岁又被父亲送进白漠中心的白泪城拜师学习武道功法,前后十数年间早已磨练出钢铁一般的性情。加之父亲多年来对他要求甚是严格。在墨北的记忆里就从没见父亲笑过。所以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军中,墨北面对父亲都很是敬畏。
“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刚刚白泪城有消息传来,你师傅命你立刻返回白泪城。”
墨正山晃了晃手中的朱漆圆筒,原来刚刚那只漠鹰正是从白泪城而来。
“儿明日一早便动身。”
墨北心中狐疑,师傅究竟何事如此急的唤自己回白泪?他心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沙海中神秘的城邦,还有一道绿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