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珠峰的早晨一向是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更不用说在这个特殊的时段,满峰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昨日新一届的月榜已经排定,并且已然传书天下各大门派所知。就连远在北方的罗燕皇宫,都已经第一时间拿到了最终的结果。
“第九吗?”
小皇帝罗景雄将记载有月榜结果的卷轴递还给了身边的大姐罗颜华,心中却只关注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上。
“大姐,太师院本次的成绩确实不错。但是这南都段东河也确实强劲。”
罗景雄夸赞了一句太师院,但是并没有提及都云轩。
“陛下,有什么想法?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身为罗燕长公主的罗颜华姿容秀丽,身姿挺拔高挑,言语之间英气渐显。
“大姐的安排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壮大太师院,制衡朝堂诸般势力,本就一直都是交给大姐来权衡的,如今月榜之上更是十之有三,太师院时间怕是风头正劲。我高兴还来不及,当然满意。”
罗景雄面露微笑,言语之中多有夸赞之意。但是内心到底是做如何想,就没人知晓了。别看罗景雄年纪不大,但要是论城府,自从登基以来,就连罗颜华这个长公主都未曾有一次判断准确过。
“陛下说笑了,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助陛下一展雄图。如此小事,又是分内之事,何须陛下夸赞。臣姐一时惶恐。”
从罗景雄的言语之上,她好像是感觉出了些什么。因此她罗颜华不敢居功,自然立刻在言语之上谨慎了一些。
“大姐说笑了,海河司一直在大姐的掌管之下苦心经营多年,我可是知道的,就算父皇在位的时候这江湖事都要仰仗大姐出手,更不用提如今了。”
罗景雄眼神清澈,批阅奏章的笔稳健如常,丝毫看不出情绪上有任何的变化。
“如今罗燕内忧外患,南北受敌,一时间僵持不下,多有损失。朝堂之上诸君各怀鬼胎,一个不好我这位置可就要保不住了。”
罗景雄圈圈点点,笔头丝毫不加停顿,而话语之上亦是依旧平稳顺畅,丝毫看不出是在谈论能够影响整个朝局的大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南边虽然稳住了,但是牵扯太大,无法抽身,一直拖下去,怕是朝中财政都要被拖垮了。北边那哪里是稳住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苦北一族不打算短时间内南下才落得个四平八稳的局势。家里边也不太平,三位叔叔拧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跳出来咬我一口。文官那群疯子,这种局势下还要对秦家落井下石,狠咬一口。大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到此处,罗景雄终于是抬起了头,望向眼前自己这权势滔天的大姐、长公主、海河司的颜华大人。
“皇弟莫要忧心,如今战事平稳,南北压力骤减,正是我朝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至于失地,南面那块握在手里,平稳时还好,如今天下纷乱,莫不如就放出去,吊一吊他人的胃口。北边我们本就是为整个南陆在守,又非我一家之责。若是有朝一日苦北彻底南下,大家都得出力,如若不然,我们让开一条通路,直接门户大开,罗燕的损失也可控制在三成以内。”
罗颜华看着龙椅之内的幼弟,内心也是一紧。让他在这个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千斤重担,确实有些残酷。但是转念又一想,这罗燕皇族,又有哪一人不在面对残酷血腥的未来,作为家族的核心,这龙椅确实不好坐,但是不好坐也得坐。罗家男儿,生来就得经受这份残忍。
“皇弟,至于朝堂之事。太师院重归是一步险棋,但是当下局势又不得不做。因此我海河司才会全力插手太师院的事务,力争控制一部分势力,也好有些底牌。因此若是有哪些事情做得过分了,还望陛下海涵,臣姐也是想为国朝分忧。”
罗颜华说着说着,竟然告起了罪。弯腰躬身,尽显臣子礼数。
“大姐啊,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呦,我这一日三坎儿的日子还得多多仰仗你来扶持呢。如今就看月榜的成绩,就知道大姐付出了何等的努力,何罪之有啊。”
罗景雄见状,连忙起身,绕过桌子,亲自将罗颜华扶起。
“姐啊,你可别多合计,若是没了你海河司的助力,我这位置可就真得让出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动不动就吓唬我。”
罗景雄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
“姐错了,下次不会了。”
罗颜华见此情形,亦是连忙不再端着架势,放松了下来,言语之上也显得亲近了许多。
“姐啊,午膳怕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俩一块去吃点呗,今天我可是让他们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可别拒绝我啊。”
罗景雄拉着长公主的手便向着内院走去。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都备下了什么。”
罗颜华顺水推舟,气氛一时间融洽非常。
一个月榜,就让罗景雄看到了许多的东西,这江湖有多深,情分又有多淡薄。站得越高,内心就越恐惧。
“但愿你不会怪我吧。”
一边用膳,一边与长姐说笑,而另一边的内心却时刻都在滴血。
而此刻远在南都的边陲小城西河城内,赵丰义拍打着自己丰满的肚皮,看着手中的两份密报,嘴角微笑扬起。
再看大陆西北的药谷内,谷主李沐衍面前案上此刻也正静静躺着两封传书,一封来自环珠峰,而另一封自然是来自凌天宫。
先打开凌天宫这封。
“第一名!”
墨北的名字赫然处在凌天宫地榜的首位之上。
“好小子,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师门。”
李沐衍对着凌天宫地榜又前后细细看了许久,才将其放下。
“再来看看月儿如何。嗯?”
待到打开那来自环珠峰的月榜传书,李沐衍面色就是一紧,进而立刻阴沉了下来。
“第十!怎么可能是第十!”
李沐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月榜上的排位显示的清清楚楚,温如月的名字的的确确就写在最后一位上。李沐衍上下反复细看半晌,才重重的合上了传书。
“哼!太师院真是好手段,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占去了三席。我家月儿怎么都应该是前三甲的实力。如今竟然排位在最后,无论如何你这最大利益获得者都脱不了干系。”
李沐衍少有的动了怒气。
“来人!”
“师父,何事?”
“去,通知外谷药局,就说我要知道环珠峰考评的详细过程,记住是详细过程。”
“尊命!”
李沐衍门下一名弟子领命而去。
“敢欺负我家月儿,不论是谁,我都要让你扒层皮再论死活!”
咔嚓一下,李沐衍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举目眺望南方。
而此刻远在大陆南端的环珠峰外院的甲三小院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咳、咳咳。”
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守在床边一脸倦容的温如月猛然惊醒过来。
“一冥,你醒了!”
“我、我这是睡了多久?”
古一冥恍恍惚惚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分外刺眼。只见到一道人影正坐在身边,便是开口询问,但是嗓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则是十分的苍白嘶哑。
“两天,你睡了才两天,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温如月眼见古一冥睁开了双眼,这几日里的辛酸和担忧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出来,泪水就好似泉涌一般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如月,你怎么在这里?”
古一冥的脑子经过片刻的恍惚,可算是缓过劲来了,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模糊,终于是看清了眼前之人,这盘膝坐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温如月。
“你终于肯认我了吗?”
温如月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
“认,我也没说不认啊,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古一冥最怕的就是这个,小时候只要妹妹一在自己面前哭泣,自己就完全没办法了。如今刚刚醒过来,就要面对这哭得梨花带雨的温如月,顿时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就顾不得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之前你见到我,为什么不打算与我相认?难道你在怪我?”
温如月继续哭,感觉越哭越委屈。
“唉,都怪我,我只是觉得当初回到泽口始终未能再见到你,觉得你已经放弃我了,心里不是个滋味罢了。在这环珠峰猛然又遇到你,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就是没敢跟你相认。”
古一冥的心思一朝被温如月直接点破,内心也就不再纠结,直接坦然相告。
“那时你救下我,我跑出去才发现,我们其实已经被传送到了极北边的鬼木林中。我几日才走出去,又是连忙赶回了药谷。但是师父说时间上已经完全来不及了,但我也没打算放弃,一直在求师父出手。”
温如月一直在抽泣,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的经历,显然是一样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和压力。
“对不起,真的。是我错怪你了,好不好,你就别哭了呗。”
古一冥听到温如月的哭诉,内心也是一紧,这丫头一个人竟然穿过危险重重的鬼木林,更是独自一人穿沙漠赶回门派去求援,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对他古一冥有情有义了。便再提不起半分的怨怼之心,连忙出声安慰。
“你没错,我确实是没去救你,你能活下来,想必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你怪我也是正常,谁让我如此忘恩负义呢。”
结果倒好,现在轮到温如月不依不饶了,她开始怪罪自己,越说越难过,哭的是撕心裂肺。这让古一冥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呀,如月,我都已经不怪你了,你还这么说干嘛。你这不就是让我难受嘛,哎呀我心疼!”
古一冥见温如月如此伤心,立刻慌了手脚,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紧,顿时疼痛传来。
“哪里疼?怎么又疼了?应该都好了啊?”
温如月见古一冥捂住了胸口,立刻慌了神儿,连忙转身查看,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赌气。
“这儿,这儿揪心的疼。”
不大会儿,都云轩就流下汗来了。
“我看看,快,我看看。”
温如月立刻不哭了,拉起古一冥的手,便查探起脉象。
“应该没事了,但是为什么还会疼呢?”
温如月此刻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古一冥的身上,内心立刻松快了许多,亦是不再纠结了。
“咦?我怎么突然就又不疼了?”
古一冥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刚刚还揪心疼痛的胸口,此刻却是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甚是奇怪。
“不疼了?你刚刚是不是骗我的?”
温如月面色立刻不善。
“没有,没有,刚才确实很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停了。”
古一冥连忙解释,一会指着胸口,一会又捶打两下,神情甚是紧张。
“真没骗我?”
温如月还不是很相信。
“真没有!我发誓!”
古一冥说罢就要举手起誓,而温如月见状则是立刻用手堵住了古一冥的嘴。
“修行之人,可不要胡乱发誓。”
感受到温如月那如棉无骨一般柔软小手上的温度,古一冥沉默了,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姑娘,脸面顿时红了起来。
“呀!你在看什么?”
温如月也感受到了此刻的气氛,急忙收回了手,脸颊亦是粉红一片。
“对了,我这伤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古一冥为了避免尴尬,立刻转移了话题。
“是你老师和都师兄,找来的药材,我才能给你炼制一枚心柱丹治好你那心脉。对了,你老师还说,你醒了就立刻让人去叫他呢,我这就去!”
温如月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便立刻转移了焦点,打算下床去通知上官鸿。但是刚一离开床铺,就立刻险些跌倒,整个人显得极其的虚弱,走起路来分外别扭。
“如月,你这是怎么了?”
古一冥分外的疑惑。
“没,没事。就是炼丹消耗太大了。我去请你的老师过来。”
温如月没敢回头,红着脸就径直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