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的人刚走一会,黄伯燕和吕青便策马过来了。
两人得到消息的时间只比张明鉴晚了一会,是以快马加鞭而来。
总管府大堂内,孛罗不花恼怒地道:“黄千户,吕副千户,你们自己说说,要是那天直接过去捉拿芝麻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吗?”
黄伯燕也被突发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无语。
吕青却沉静异常,淡淡道:“殿下,芝麻李这么短时间招募到这么多人,说明他早就在暗中筹谋,咱们强攻北门军,只会把张阳泉逼到芝麻李一边!”
孛罗不花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吕青缓缓道:“你们想,芝麻李是何等人物,怎会在张阳泉手下效力?”
孙弘皱眉道:“吕副千户的意思是,张阳泉已经暗中投靠芝麻李了?”
吕青摇了摇头:“非也,如果他投靠芝麻李,那天晚上就跟芝麻李一起离开了。而且芝麻李败军之帅,也不可能轻易让张阳泉臣服!”
孛罗不花呆了一会,道:“那芝麻李为何在张阳泉手下做事?”
吕青道:“很简单,他想说服张阳泉,只是一直没有成功!不过他却说服了张阳泉不少部属,所以才会有人救下他,跟他一起叛逃!”
张明鉴冷笑道:“如此说来,正是因为你们建议殿下抓捕芝麻李,才逼走了张阳泉,形成眼下局面!”
黄伯燕嘿了一声,道:“也不知是谁把芝麻李的身份捅出来的!”
孛罗不花怒道:“都别吵了,眼下真州告急,你们谁领兵去救援?”
黄伯燕与吕青对视一眼,正要出声,大堂外又冲进一名文吏,后面还跟着名传信兵。
那传信兵还没有进大堂,便扯着嗓子喊道:“真州失陷!真州失陷啦!”
大厅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孛罗不花指着那传信兵,道:“你你你……伱说什么?”
那传信兵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各位上官,真州被红巾贼攻破啦!”
孙弘急忙拉起他,道:“不是刚刚才求援,怎会这么快就失陷了?”
传信兵红着眼睛道:“城中也有红巾贼,他们打开了城门,放红巾贼进来了,达鲁花赤阁下带人与红巾贼在城中巷战,只是寡不敌众,派小人将情况告知总管府!”
孛罗不花耷拉着肩膀,双眼有些失神:“这么说来,就算现在派出援兵,也来不及了?”
孙弘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援兵还是要派的呀,就算不能救下真州将士,也能收复真州,可不能坐视贼军坐大啊!”
黄伯燕哼了一声,道:“别忘了泰州的贼军,咱们擅自出兵,泰州贼军打过来怎么办?”
孛罗不花呐呐道:“命令滁州守军收复泰州如何?”
“不可!滁州一共只有一万守军,防守濠州贼兵都有些不够,绝不能轻易调动!”孙弘立刻反对。
康廉忽然道:“殿下,眼下江都被两路贼兵包围,应该立刻写信给北门军,让他们回镇北门,增强防备力量!”
孛罗不花连声道:“对,对,康廉,此事由你亲自去办,务必要把他们请回来!”
“张阳泉毕竟与芝麻李亲密接触过,殿下真的能放心此人吗?”吕青淡淡道。
康廉眯着眼道:“张千户正是因为不愿与芝麻李同流合污,才将他抓起来,导致芝麻李叛变。眼下再不去拉拢张千户,被芝麻李捷足先登,那才是悔之晚矣!”
孛罗不花抬手道:“不必多说,康廉,你立刻启程去龙潭寨,务必说服张千户返回江都!”
……
沈千千站在窗边,抬头望着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蓝天白云,碧空如洗,然而她的心情却沉甸甸的。
她昨日才回江都,好不容易从集庆府一名西域商那里买来一大批西域香料,计划回江都开一家香料铺子。
不料刚一回来,就听说了芝麻李和北门军的事。
为了将龙潭寨拉入江都,她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好不容易形成大好局面,她也准备在江都一展手脚。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突发事件,就将她的一切布局化作乌有。
没了北门军庇佑,蔡家和其他江都大商又会联合起来打压她,很快,她在江都的产业又会被连根拔起。
沈千千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乱世,有可能一夜间暴富,也有可能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春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轻声道:“小姐,卞元亨来访,见吗?”
沈千千收好情绪,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没一会,春禾便带着卞元亨进了屋子,每次看到这个人,沈千千都会联想到豹子,不对,豹子可打不死老虎,她苦中作乐地一笑。
“沈姑娘为何盯着在下发笑?”卞元亨双眉一扬。
沈千千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哦?奇怪什么?”
“若是令尊或者令弟来找我,千千都不会奇怪,只是想不到大公子也会来找我。”沈千千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卞元亨盘腿在软垫上坐下,哈哈一笑道:“我若说是来为沈姑娘排忧解难的,沈姑娘一定不会相信吧?”
沈千千眨了眨眼,道:“卞大公子名满江都,当不会虚言欺骗小女子,小女子不仅相信,还期盼得很呢!”
卞元亨坐得很随意,手肘撑着膝盖,笑道:“让我来猜一猜,沈姑娘现在一定是在烦恼,龙潭寨退出江都,你在北门的那些产业该怎么办?”
沈千千表情严肃了一些:“千千却为此事烦恼,还请卞公子教我。”
卞元亨笑道:“此事其实容易,只需把产业转移便可。”
“转移到何处?”
“泰州!”
沈千千怔了一会,道:“卞公子是否在开玩笑?”
卞元亨双眉一扬,正色道:“卞某人从不在大事上开玩笑,沈姑娘不会也像一般愚夫愚妇那样,觉得叛军占据的城池就一定混乱不堪吧?”
沈千千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泰州城内已经稳定,甚至比江都城更加稳定,张九四下令军士不得扰民,已处死了十几个扰民的军官!”
沈千千笑了笑,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卞公子请用茶。”
卞元亨接过茶杯放下,道:“当然,泰州没有江都繁华,人口也少得多,但城内百废待兴,现下第一个进泰州城的商人,几年后,将成为泰州第一大商!”
沈千千笑道:“也可能几年后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卞元亨目光灼灼道:“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沈姑娘可以权衡收益与风险,再做决定!”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道:“千千会考虑此事。”
卞元亨站起身,拱手道:“话已带到,卞某告辞了。”走到门口,忽然转头道:“对了,张九四正在准备攻打高邮,这一点,沈姑娘也可以纳入考量。”
沈千千忽然道:“不知卞世伯是否已把产业转移到泰州呢?”
卞元亨身子僵了一下,苦笑道:“我爹年纪大了,胆子比较小。”
沈千千微笑道:“卞公子真乃坦率之人。”
卞元亨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离开了屋子。
“小姐,我觉得卞公子的提议还不错,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地方去,还不如去泰州呢!”春禾关上门后说道。
沈千千走到矮几边坐下,喝着茶不语,春禾在一旁收拾着被卞元亨坐歪了的垫子和茶杯。
过了半晌,沈千千站起身,走到木架上去拿披风。
“小姐,要出门吗?”
“嗯,去龙潭寨。”
春禾见她拿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忍不住笑道:“小姐,马上都到四月了,您穿这么厚的大氅,也不怕被热死吗?”
沈千千愣了一下,慢慢把大氅放回原处,喃喃道:“已经快四月了吗?时间过的还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