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鹂园书房中,秦苓君拿着两块用水泥粘合住的砖石,用力掰了掰,感觉两块砖石仿佛变成一个整体,一点松动感都没有。
“这就是水泥吗?”她眼中闪着亮光道:“能大量生产吗?成本高吗?”
秦苓君无疑问到了点子,张阳泉笑道:“水泥与糯米灰浆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成本低。不仅可以用来增筑城墙,还能造桥铺路,大为改善民生。”
其实这个时代,用糯米灰浆筑成的城墙已经足够坚硬,攻城一方很难攻破城墙,都是通过破门或者登墙破城。
所以水泥粘性更好,其实也没什么用,它最大的优势在于成本。
毕竟糯米灰浆要耗费食物,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饭的时代,很难大量使用。
如果硬要说水泥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比较耗煤,好在通州有一座煤矿。
秦苓思从姐姐手中接过石砖,取出短剑,在上面狠狠砍了一下,结果只砍出一个小缺口。
“嘻嘻!果然够硬的,第一批水泥就用来将山寨的大门重新修建一下吧,将来咱们若是兵败,也有个退路!”
张阳泉被她一提醒,觉得确实应该修筑一下山寨大门。将来脱脱大军过来,也不能排除攻打龙潭寨的可能。
有了水泥,城防修筑就变得容易了,接下来只需多囤积粮食,应该就能安然扛过高邮之战这波猛攻。
想到粮食,他便想起今天去总管府时,孙弘向他汇报的一些内容。
五月份,百姓们种的第一季占田稻已经成熟,不过直到这几天,才将江都百姓们上半年的收成统计完毕。
总的来说,产量非常低,每亩产出不到两百斤,脱壳后更是只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不过话说回来,元朝的田税是每亩三斗,两季税加起来也只有六斗,十二斤,所以说田税并不高。
相比之下,宋朝的田税是每亩一升,比元朝高三倍不止。
当然了,元朝税收的大头在科差,而且还要给田主交租,总而言之,一年到头来,百姓们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
最近总管府也一直在敲定新的税收方案,众官员商议出好几套方案,交给张阳泉一锤定音。
最终张阳泉选择了罗贯中提议的收税方案,田税按产量十取一,换句话说,百姓收成算四百斤的话,田税是四十斤,比元朝高上不少。
然而,百姓们现在种的是自家田,不用交租税,所以算下来并不算高。
只要总管府不再征收高额赋税,他们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除此之外,张阳泉选择罗贯中的按比例收税方案,更重要是因为对自己的两种稻谷有信心。
北郊的科籼12已经成熟,虽然还在割收,预计亩产有四百斤左右。其实在后世,如果肥料充足,并且能够科学杀虫的话,科籼12亩产能达到八百斤!
与科籼12相比,绿银占的产量更高,就算和科籼一样减半,也能达到六百斤。
如此一来,百姓们一亩田能得一千斤粮,减去一百斤田税,也还有九百斤收成,脱壳后也有七百多斤,再不用担心填不饱肚子了!
按照江都田地八千多顷来计算,总管府一年能收田税八十万石粮食,仅凭江都一城,养二十万军队都不成问题!
水稻与土豆不同,只要去壳后,胚芽就会受损,无法再种植。
张阳泉为了保证两种水稻种不被别人获得,目前只在江都种植,而且制定好了方案,将来割收时派军队把控,去壳时派官吏监督,最后制定严格法律,严禁稻种外流!
如此用不了多久,总管府就能积累大量粮草,百姓们也能生活富足,到时自然能吸引流民到来,让江都更加繁荣。
为了养民,除田税外,他暂时没有制定收赋税的计划。先让江都百姓缓一口气,根据他们年底收成情况,再研究如何制定赋税。
正思索间,秦苓思来到他身后,捏着他肩膀,讨好地问道:“姐夫哥,明天是休沐日,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玩?”
张阳泉愣了一下,一时没有作答。
总管府的休沐日和元朝一样,大月休五日,小月休四日。
一开始有官员向张阳泉要求休沐日时,他还很惊奇,都在造反了,还考虑着每天休息几天?
结果那些官员表示,几乎每支起义军都有休沐日,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休沐日不会比元廷少。
也许是起义军首领们觉得,既然要推翻元朝,不能让手下人觉得跟着他们的福利待遇还不如元廷。
总而言之,慢慢就形成一种默契。
张阳泉仔细一想,真要天天干活的话,估计谁都受不了。虽说他自己干的挺有劲的,但毕竟身处的位置不同。他只要想休息,随时都能休息。
所以张阳泉便同意了文官们的请求,规定总管府的休沐日和元廷一样,大月休五天,小月休四天,另外一些特别节日也会放假。
军队不同,还是每天都得训练,只是把每人的探亲假加了一天。
张阳泉慢慢转过头,看向秦苓君。他倒是愿意带两姐妹出去玩,就怕秦苓君不同意。
出乎意料,秦苓君这次挪开了视线,没有反对。
秦苓思用力捏了张阳泉一下,瞪着他道:“真是个木头!明天是七夕节啊,你忘了吗?”
张阳泉愣了半晌,旋尔想起,明天恰好是七月初七,赶忙道:“那好,明天我带你们去游湖听戏!”
次日一大清早,秦苓思便如同春游的孩子般,早早爬了起来,然后催促着张阳泉和秦苓君起床。
三人用过早食后,来到保障湖,租了一艘小舟游湖。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张阳泉充当船夫,替姐妹两人划船。不远处亲卫们划着小船跟在后面保护。
秦苓思嘴巴嘟的老高,仰天叹道:“老天爷啊,你见过这么抠门的总管吗!竟连艘画舫都舍不得租,带着自己未婚妻和小妹划这样一艘小破船!”
张阳泉笑而不语,他自然不是舍不得花那钱,只是觉得划小船更有意境。
秦苓君能体会到张阳泉的用意,所以瞪了妹子一眼。
“你不爱坐就下去,我看江都城有的是青年俊杰愿意带你去坐画舫!听说那蔡家公子最近就经常去马场看你。”
秦苓思哼道:“他是看上我的身份,才不是看上我的人!”
秦苓君一愣,沉默了一会,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真有意中人,我和伱姐夫都会支持你!”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才没心思想这些事呢!喂,你们快瞧,那艘画舫上的男的,好像是郭欢那小子!”
秦苓君顺着她目光看去,点头道:“是郭欢,旁边那女子好像是蔡涵!”
秦苓思笑眯眯道:“这小子竟然在七夕的日子与蔡家女见面,看来已经被蔡家女给迷上了。”
秦苓君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小船速度慢了下来,转头一看,张阳泉正默默望着另一艘画舫。
她转头看去,原来那艘船的船头上,也有两名熟人,一人是沈千千,另一人赫然是山猪。
山猪并没有注意到附近一艘小船上坐着张阳泉和秦家姐妹。
他迎风立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道:“沈姑娘特意在七夕日邀我出来,不会是为了与我谈风花雪月吧?”
沈千千默默立在他身后,叹道:“朱三公子,我想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番!希望能化解你我两家的误会!”
山猪听到“朱三”两字时,浑身颤动了一下,冷冷道:“朱三公子已经死了,和朱家一百三十六条人命,一同死在火海之中!”
沈千千急道:“我知道你心怀仇恨,可我们当初是听说他已被诏安,才放他入城,并不知他会报复你家。”
原来当初方国珍造反时,朝廷派遣朵儿只班率军征讨,朵儿只班到了地方后,招募地方人相助。
其中朱家因为货船被方国珍劫掠了几次,最恨这帮海盗,便十分积极的帮助朵儿只班对付方国珍。
后来一场大战下来,朵儿只班被方国珍生擒。
方国珍强迫朵儿只班上疏招安自己,封自己为定海尉,朝廷也真的答应了,方国珍便把朵儿只班给放了。
谁知元廷只是口头答应,朵儿只班被放走后,便如石沉大海,等了几个月都不见过来诏安的官员。
方国珍这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怒之下,便再行反叛。
反叛之前,他为了筹集粮草和财富,也为了报仇雪恨,决定劫掠朱家。
朱家在台州,方国珍为了进入台州,利用朝廷口头答应诏安的旨意,骗沈万三说自己与台州达鲁花赤不合,对方不许他入城,希望沈万三帮忙。
沈万三当时通番很依赖方国珍的庇护,只好答应了,又觉得方国珍既然被诏安,也不会太乱来。
谁知方国珍大军入城后,把台州守军全部杀害,又将朱家满门杀死,所有财富劫掠一空,再一把火烧了。
除了朱家外,方国珍倒并未对台州其他百姓下手,抢了朱家粮食和财富就走了。
当时山猪恰好在外地读书,这才躲过一劫。回到家中,才知全家人被方国珍给杀了。
山猪悲愤之下,改了名字,一心想要为全家报仇。
后来朝廷多次攻打方国珍,山猪每次都以义兵身份参战,不料朝廷一会攻打,一会诏安,让他大为失望。
他转而加入其他海盗势力,想要用黑吃黑的方式对付方国珍。
结果他加入的海盗势力根本不是方国珍对手,被打得七零八碎,投降了方国珍。
山猪自知复仇无望,心灰意冷之下,才来到扬州,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龙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