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上供皇后的供船被抢,江浙行省的官员大为震惊。
他们只当是方国珍指使手下所为,立刻派人质问方国珍,让他交出贡船,此事或能掩盖过去。
方国珍自然交不出来,他也够果决,先发制人,突袭了常熟水军,然后迅速带船队返回台州。
他的动作比元廷更快,抢在对面过来围剿之前,抢劫了台州附近的几处太仓,又突袭打下了庆元,再次打起了反元的旗号。
无论江都军众将,还是天下其他起义军,得知此事后都十分欢喜。
虽然方国珍可恶,但毕竟是汉人。如今起义军形势不好,方国珍的反叛无疑是一件好事。
只有张阳泉忧心忡忡。
次日,徐百升传来消息,江南的集庆兵马也退回了集庆城。又过两日,秦苓君、山猪、徐百升、王大几人回到江都,他立刻在大营主持封赏。
时值九月,秋风送爽,江都城北的军营中,却是一片庄严肃穆。
郭念生在点将台上念着战死将士的名字,这次战死的人比江都争夺战多了几倍,所以郭念生念了几个时辰。
待郭念生念完,张阳泉下令将这些阵亡将士全部葬在烈士园,并请来一些家属代表,当着所有人面,将抚恤款和抚恤粮交给他们,多加勉慰。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如今江都军总人数已增扩到五万多人,张阳泉重新划分出一支水军万人队,由山猪担任水军都指挥使。
同时给山猪、徐百升加封了忠义将军的本阶官,两人成为江都军中唯二有本阶官的将领,引得众将一阵艳羡!
王大升为三大都指挥使之一,统领一支万人队。其他将士也各有封赏。
封赏过后,张阳泉离开了大营,本想返回总管府,但心怀忧虑,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回山寨瞧瞧。
于是调转马头,一路回到龙潭寨。
沿着山道上山,来到寨墙时,张阳泉不由眼前一亮。原本的木制寨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坚实的砖墙,高达两丈多高!
若非位于山上,龙潭寨简直就像一座雄关隘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瞧见这座坚固的营寨,张阳泉心情瞬间舒展了不少。
山寨内目前只有三百守军,由猴子兄弟候百五统帅,除了兵丁外,另有八百多舍不得离开的寨民。
这些寨民都分到一亩或者半亩山田,同时也都在纺织作坊、瓷器作坊、炼铁作坊内上工。
山上的炼铁作坊只剩十几个人了,也不打兵器,专门打一些农具铁器,总管府会定期派人收购。
纺织作坊和瓷器作坊的规模则增大了,都有数百人,大部分是妇人。纺织作坊目前生产坯布和成衣,瓷器作坊主要生产生活所用的瓷器。
张阳泉已经把两个作坊的管理权交给了徐氏和舒婷,由她们替总管府管理这两间作坊。
其中舒婷管理得较好,她向郭念生申请后,用盈利的资金又开了几家分铺,规模越来越大。
徐氏则比较老实,依然默默维持着一家铺子的规模。
本来这种情况下,生产的布匹数量远远大于售卖数量,会大量挤压库存,产生亏损。
好在郭念生把军服的生产也交给她们负责,不仅解决了生产过剩的问题,还节省了一大批开支。
沿着寨道而行,老寨民们都会亲热的喊一声军师。山田也没有荒废,大家有的种菜,有的种土豆,已经可以按照自己需求种植了。
张阳泉沿着山寨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议事堂,坐在上首的虎皮椅上,闭上双眼,默默分析着眼下形势。
如今方国珍忽然叛变,元朝海运必然大受影响。如果他是皇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打通漕运,要么立刻恢复海运!
脱脱已经为高邮之战准备这么久,元帝不可能再让他转头去打方国珍,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高邮之战将提前到来!
这正是张阳泉所忧虑之事。
眼下虽然已成功生产水泥,但最重要的火炮却迟迟没有进展。
没有火炮震慑,张阳泉心中就缺了些底气。
按理来说,张士诚没有火炮,同样守住了高邮,但数万大军最后打得只剩下数千,代价何其惨烈。
另外,晚稻还没有收,元军若忽然杀到,将稻谷都割走,对张阳泉的屯粮大计将产生巨大的打击。
总而言之,方国珍的突然叛变,让局面瞬间变得恶劣,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实在不行,只好退守龙潭寨了。
……
秦苓君最近把军营的事分派给手下将领们去做,每天回家越来越早,开始学起了洗衣做饭。
最近的晚饭中,每天都有一道是她亲手所做,不知不觉中,手艺慢慢提高着。
今天她也回的很早,亲自做了一道土豆烧羊肉,然而在家中等了很久,也不见张阳泉回来。
一旁的秦苓思有些忍不住了,伸筷想夹一块羊肉,被她一筷子打了回去,叱道:“猴急什么?”
秦苓思哀嚎一声,用脸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今天下午为了训一匹野马,和它斗了两个多时辰,不知道多累!你再不让我吃点东西,我就饿死啦!”
秦苓君翻了翻眼皮,问道:“马场今年一共繁殖了多少小马驹?”
秦苓思有气无力道:“一千七百五十三匹……”
“算上这些小马,是不是有七千多匹马了?”
秦苓思总算来了点兴致,直起身子,得意道:“这都是我的功劳!你去瞧瞧张士诚,兵力比咱们差不了多少,却只有两千多匹马!”
秦苓君淡淡道:“他是被封了北面漕运,南面的马又都被我们买了,当然缺马了!”
秦苓思忽然道:“你还记得郑永恩吗?”
“嗯,江都第一马商!”
秦苓思笑道:“我派人打听过,他的马都是走海运,从高丽人那里买来的,我想等咱们的水军练起来,也可以去找高丽人买!”
秦苓君正要回答,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赶紧起身迎到门口,果然瞧见张阳泉回来了。
“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她上前接过张阳泉脱下的外套。
张阳泉道:“刚才回了趟寨子,和寨民们一起吃过了。你们吃,我先去书房。”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堂。
秦苓思将一块羊肉夹入嘴里,奇怪道:“阿姐,姐夫哥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苓君也有这种感觉,皱眉想了半天,放下碗筷,道:“我过去瞧瞧。”
秦苓思撇了撇嘴,只好一个人吃饭。
过了半晌,秦苓君回来了,她忙擦了擦嘴边的油,问道:“怎么样?”
秦苓君慢慢在桌边坐下,柳眉蹙得更紧,道:“好像是因为火炮研究不顺的原因。”
秦苓思撇嘴道:“火炮也就守城有用,攻城掠地,还得看我的马!姐夫哥虽然人顶个聪明,就是不会打仗!”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道:“守不住城池,打下再多也无用!你别吃了,立刻去一趟胡府。”
秦苓思抬头道:“去干嘛?”
秦苓君道:“就对猴子说,咱们准备用高官厚禄从朝廷挖一些会研制火铳的人才过来!”
秦苓思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你想用这种法子给胡光曹施加压力!”
秦苓君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秦苓思刚站起身,忽然想到一事,又坐了回去,道:“对了,前几天我去望春楼喝酒时,听到有人在议论一件事,好像和胡光曹有关!”
“何事?”
秦苓思托着腮道:“好像是说,咱们江都城最近有个怪人,天天在大街上喝得酩酊大醉,醉酒后就笑话咱们总管府!”
秦苓君眸光微闪:“笑话什么?”
“好像是说,总管府选朝廷工部最无用的官员主管军械局,却放着良才不闻不问,简直可笑又可怜!”
秦苓君怔怔道:“那怪人说的无用官员,不会是胡公吧?”
秦苓思笑道:“我当时听着就觉得是。”
秦苓君道:“那怪人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事你就不知道多留个心眼吗?那怪人既敢口出浪言,很可能是个有本事的人!”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也可能是胡吹大气,这样的人多了,难道每个都要去留心吗?”
“懒得和你说!”秦苓君站起身,披了一件蓝色短褂,快步朝门外而去。
秦苓思飞快将碗中饭菜吃完,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