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站在屋外,默默望着驴牌寨山贼们扑火。火势并不大,没一会就扑灭了。
就在这时,朱元璋目光转向驴牌寨聚义堂方向,只见几道人影沿着黄土小路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寨主张彪,身边还跟着一名黑脸大汉。
“朱镇抚,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烧毁我寨中屋舍?”张彪厉声质问。
朱元璋拱手道:“事态紧急,张寨主又不肯相见,朱某人只能出此下策!”
张彪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就请开口直言吧!”
朱元璋道:“实不相瞒,我军正要与元军决战,天下人都知驴牌寨是反元先锋,张寨主又英雄了得,特来邀请张寨主共同破元!”
张彪道:“对不住了,我们驴牌寨已投入江都军张总管麾下,从今以后,我只听张总管号令行事!”
朱元璋心中一沉,目光慢慢转向那位黑脸将军,道:“阁下是?”
黑脸将军对他还算客气,拱手道:“我乃江都军副都指挥使赵德胜!”
朱元璋心念百转,忽然笑道:“赵指挥使这次过来,招募的不止是驴牌寨一个山寨吧?”
张彪抢着道:“不错,除了鄙寨,定远另有六个山寨都准备投效江都军!我等正在商议此事细则,就不多奉陪了,朱镇抚请便!”
命手下送朱元璋出去。
“且慢!”朱元璋一抬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德胜:“此次决战关乎江都军存亡,赵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赵德胜皱眉道:“阁下莫非危言耸听?”
朱元璋朗声道:“脱脱即将引兵攻打扬州,倘若我军此时能战胜元军,必能大挫元兵锐气!反之,我军若战败,元军士气大涨,贵军有把握挡住脱脱大军吗?”
赵德胜沉吟不语。
朱元璋继续道:“也先是脱脱兄弟,倘若此战我军获胜,也先难逃干系,脱脱也会受到牵连!若元帝因此问罪脱脱,也许能免去扬州一场兵祸!”
赵德胜露出动容之色,道:“阁下之言,确有几分道理,不过此事我需上报总管,方能做出决定!”
朱元璋急道:“我军今晚就要跟元军决战,没有时间等张总管命令了!世人都只闻江都军有四大良将,我观阁下勇武不凡,当不逊于那四人,何不与我等一同破元,一战而名扬天下?”
赵德胜露出意动之色,半晌后,黑着脸道:“阁下如此大费唇舌,不会是想让我们去给贵军当诱饵吧?”
朱元璋正色道:“将军且宽心,你们只需在后方策应,等我们打起来后,再加入战斗不迟!”
赵德胜想了想,沉声道:“濠州城外到底是什么形势,你若不说清楚,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朱元璋于是把元军换帅的事说了,濠州众帅都想劫营,他却担心敌军有诈,所以希望赵德胜引军策应!
赵德胜暗自沉吟,如果元军确实设下埋伏,他可以根据当时形势,自行判断是否相助。如果没有埋伏,濠州军劫营时,他也可以去蹭一份功劳。
念及此处,心中下了决定,转头道:“张寨主觉得如何?”
张彪沉吟不答。
朱元璋又去劝张彪:“张寨主,你积极说服其他山寨并入龙潭寨,不就是希望立下功劳吗?如今功劳就在眼前,为何要轻易放过?”
张彪还是不吭声。
朱元璋道:“阁下与我军一向交好,若能和我军共破元军,既能立下大功,又能全朋友之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张彪终于开口:“我们加起来虽有五千人,但很多弟兄连趁手家伙都没有,更别提铠甲头盔、战马强弓,如何敌得过元军主力?”
朱元璋笑道:“这还不容易,兵器我可以给你们提供!”
张彪哈哈一笑,道:“既然朱镇抚如此大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元璋大喜道:“有二位相助,此战我军必胜!”
赵德胜暗暗寻思:“再过五日就是总管大婚,正好我消灭濠州这股元军,权当做给总管的大婚贺礼!”
他这次过来招募张彪等贼,带了三百人随行,从中挑出一名机灵手下,让其把消息带回江都。
当这名士卒带着消息回到江都时,已是三天后,此时距离张阳泉大婚只有一日。
张阳泉这几日都在为婚礼做准备,得知朱元璋竟找赵德胜求助后,心情颇有些复杂。
“怎么了,我觉得帮濠州军打败元军确是百利而无一害,你怎么像不高兴似的?”一旁的秦苓君问道。
两人正在龙潭寨纺织作坊内,试穿定做好的新郎官和新娘的礼服。
张阳泉转头一看,秦苓君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凤冠披霞,身上的英气褪去了几分,多了几分妩媚。
张阳泉收回目光,叹道:“我其实不太想帮濠州军,但不帮忙的话,又担心他们真的被元军消灭,唉!”
秦苓君只当他不喜濠州军是因为赵均用的缘故,笑道:“反正赵德胜已经去帮忙了,多想也是无用。”
张阳泉一想也是,转移话题道:“婚贴伱都送完了吗?”
秦苓君坐在镜子前,点头道:“嗯,都送完了。”
张阳泉走到她身后,搭着她肩膀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家人?”
秦苓君透过镜子,望着张阳泉道:“谁啊?”
“卞家!”
秦苓君道:“就知道你会提到他们家!”
婚贴名单的事,张阳泉完全让秦苓君决定,反正他孑然一身,请谁都一样。
不过他一直念着卞英当初赠马的事,所以见卞家不在邀请名单上,多问了一句。
“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你我都知道卞元亨的才能,他跟着张士诚,将来迟早会成为我们大敌。所以我想着,还是与卞家保持些距离,免得将来为难!”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也觉得张士诚会成为我们敌人?”
秦苓君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要想成就大业,就得收拢人心!张士诚既然也在收天下人心,说明野心很大!”
张阳泉点点头,正色道:“只要我们击败脱脱大军,张士诚很可能就会翻脸。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得与他合作!”
秦苓君“嗯”了一声,忽然道:“我请那么多老寨民过来参加婚宴,而官员士绅却请的少,会不会有些不妥?”
张阳泉笑道:“没什么不妥,既然是咱们的婚礼,当然由你我说了算,不必管别人怎么想!”
秦苓君微微一笑,从盒子里取出凤钗,朝身后递去,张阳泉接过凤钗,慢慢插在她发髻上,向镜中看去,只见镜中的秦苓君美丽英气之外,又多了几分威严。
三水屯位于城北三十里外,人口有六百多户,是城郊最大的几座村屯之一。
屯民们都发现,屯长刘五这两天心神不宁,神神叨叨,昨天因为走路不看地,还踩到狗屎。
这天上午,屯里唯一念过几年书的郑秀才被刘五喊到家里。
刘屯长热情的拉着郑秀才坐在客桌边,桌上还摆着小酒小菜。
郑秀才不安地道:“屯长,您有事就直说吧,我话说在前头,下个月我就要离开屯子了,你劝我也没用!”
刘五笑眯眯地给他倒了杯酒。
“我知道!我知道!总管府新开了几家官塾,你想去应招教习!虽然我觉得你希望不大,不过你想奔更好的前程,我绝不会拦你!”
郑秀才狐疑道:“那您找我做甚?”
刘五咳了两声,道:“小郑啊,你也知道,咱没读过书,有些文邹邹的事不太懂,容易惹出笑话!”
郑秀才道:“您能说重点吗?”
刘五讪讪一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明天是总管与大寨主的婚事,我想了几天,实在不知送什么礼物合适!”
郑秀才迟疑了一下,道:“屯长,您别多想了,这种大婚需要请帖,您就算准备好礼物,也送不进去!”
刘五有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叫道:“那怎么会?我听说隔壁二河屯的王老三也打算送礼啊!”
郑秀才道:“听说总管府只送出三百份婚帖,其中一大半都送给最早的龙潭寨寨民。就连那些官员和豪绅们,也只有少部分人收到婚帖。”
刘五猛然醒悟,隔壁的王老三最爱挂在嘴边的话,不就是:“俺可是最早跟在大寨主身边的人,你们都对我客气点!”
刘五面色一白,他这几天为了准备礼物,花了不少精力和财物,难道都白忙活了?
“郑秀才,你脑子灵活,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弄到一张婚帖?”
郑秀才露出为难之色:“屯长,别说我了,就连城东薛家都弄不到婚帖,我看您……”
说到这,见刘五面色阴沉,赶忙话锋一转:“您自己去肯定不行,不过可以搭着别人去!”
刘五愣道:“啥意思?”
“您只要跟着一个有请帖的人一起去,门卫应该不会为难!”
刘五一拍手道:“对啊,我可以跟着何太公进去啊!哈哈,不愧是读书人,果然脑子转的快!”
当即收拾了一辆骡车,又准备了一些莺桃萝卜当做送给何家的特产,坐着骡车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