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花下令大军继续疏通河道,下午时分,前路军来人催粮,太不花只说船只触礁,并不提山贼之事。
当天晚上,者米勒领着一颗人头回来了。扔到太不花脚下。
“左相,此人便是马首山贼头!”
太不花一脚踢开人头,冷冷道:“真是不自量力!”
次日巳时,水道重新疏通好,太不花命令船队继续前行,谁知走不二里,前方行船一阵摇晃,竟然又触礁了!
太不花又惊又怒,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觉得这事背后有古怪。
便在这时,者米勒又扛着一根木牌过来汇报。
“左相,岸边又有一根木牌!”
太不花愣了愣,朝木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咱是马尾山的傅太岁,你们这帮鞑子狗,竟敢杀死咱兄弟,咱要为兄弟报仇,让你们都无法活着通过运河……除非,给咱马尾山送一千石粮食过来,可免其罪!”
太不花呆愣愣望着木牌,半晌无语。
一名将领恼火地道:“我看这帮山贼都饿疯了,似乎不怕死一样!”
太不花沉默了一会,又把行军响导喊来,问道:“附近有马尾山吗?”
响导道:“有啊,就在马首山附近,山上也有一伙强人。”
太不花皱眉道:“高邮附近有这么多山贼吗?”
响导道:“当然多了,原本就已经很多了,后来江都那边又逃过来许多!”
太不花愣道:“他们为何从江都逃过来?”
响导道:“江都军最爱剿灭盗匪,只要百姓举报,第二天就会有军队去剿灭,所以山贼们都活不下去,只能逃离江都!”
太不花沉默了一会,朝者米勒道:“带一千人剿灭马尾山,活捉贼首,我要问他几句话!”
者米勒领命去了,当天下午,脱脱又派人过来催粮,太不花无可奈何,只能将实情说了,还说会立刻剿灭盗匪,明日将粮食送到!
到了晚上,者米勒抓着一名披头大汉来见太不花,道:“左相,此人就是马尾山首领,根据属下询问,他似乎并不知触礁之事!”
太不花冷冷盯着那大汉,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大汉被两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哈哈一笑,大声道:“爷爷昨晚在你家啊,做什么?自然是睡你娘啊!儿啊,你忘了吗?”
太不花勃然大怒,挥手道:“拖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两名士兵拖着大汉离开了。
者米勒沉声道:“左相,依我之见,跟咱们捣乱的并非此人!”
太不花冷冷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者米勒想了想,道:“无论是谁,对方一定都不敢跟咱们正面为敌,不然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诡计!”
太不花点点头,森然道:“今晚他们一定还会在前方填石,你悄悄带人过去,灭了他们,只留一个活口给我问话!”
者米勒迟疑道:“就不知敌人会出现在东岸还是西岸!”
元军骑兵东西两岸各有一支,者米勒是西岸元军主将,倘若敌人出现在东岸,他便无可奈何。
太不花淡淡道:“他们两次都把木牌插在西岸,自然会出现在西岸!”
者米勒称赞一声,行了个蒙古礼节,领命而去。
一声轰鸣声划破黑夜的沉寂,船舱中正坐着打瞌睡的太不花猛地惊醒,抬起头问:“什么声音?”
旁边一名亲兵道:“似乎是火铳的声音!”
太不花正要再问,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他急忙离开船舱,来到甲板,发现声音是从下游传来。
者米勒和敌人打起来了,敌人有火铳,声音这般响亮,一定是江都军,者米勒会输!
一瞬间,这几个念头从他脑海接连闪过。
可江都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察罕帖木儿不是带着右路军驻扎在车逻镇吗?而且还有高邮城挡着,他们怎么过来的?
“左相,好像是者米勒与敌人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过去驰援?”
一名将领出声打破了太不花的思绪。
他定了定神,正要传令,就在这时,右岸远远奔来一名斥候,还未靠近便大喊。
“前方有敌情,前方有敌情,我军中了伏击!”
太不花命人把斥候喊来,问:“敌人是谁?是不是江都军?”
斥候急道:“是的,就是江都军!他们假装中伏,引诱我军围过去,再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还有水军相助,者米勒将军已经阵亡!”
太不花怒急道:“江都军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名将领道:“扬州多水,他们又熟悉地形,肯定是通过某条水道过来!”
太不花跺了跺脚,大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严守粮船,再派出六支斥候向高邮求援!”
众将领命去了。
因为者米勒带着西岸骑兵都过去了,船队停靠时,太不花下令都停靠在东岸。
随着命令下去,东岸的骑兵都围在运粮船旁边,每人都拈弓搭箭,蓄势待发。
水军船只上的火铳也都架了起来,五艘船一共四十门火铳,全都对着河道下游方向。
今晚的月光很亮,不需火光也能装填炮弹,为防止暴露位置,太不花下令所有士兵灭了火把。
没过多久,下游的轰隆声消失了,不再有元军斥候过来汇报,显然右岸骑兵已经全军覆没。
一切恢复了平静,平静中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轰隆”一声,紧接着是尖啸的破空声,黑暗中的敌人率先用火铳发起了攻击。
太不花暗暗心惊,一时不知是否要还击。
水面黑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敌人船只是否靠近,仅凭刚才一声炮声,也只知敌人大致方向,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同样,对方应该也看不清他们位置才对,换句话说,刚才只是试探攻击!
有了这个判断后,太不花也传令下去,让己方火铳试探攻击!
然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每隔一段时间,敌人那边响起一声炮响,紧接着这边也响起一声炮响。
由于距离原因,太不花和元兵并未发现己方的炮响比敌人小得多。
大约过了一刻钟,对面一声炮响后,己方阵营中响起一阵惨叫声,显然有士兵被火炮击中!
太不花大吃一惊,赶忙传令让五门火炮同时攻击,尽快试探出敌人位置。
他们这边刚发炮,对面立刻跟着响起十几声火炮声,全都射在他们所处位置。
霎时间,己方阵营一片混乱,有士兵的惨叫声、桅杆被击断砸在船上的哐当声、还有士兵落入河中的噗通声。
太不花暗暗心惊,对方已经知道己方位置,继续火铳对轰的话只会落在下风!
而且敌人似乎不打算靠近了,弓箭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赶忙下令骑兵不必再保护粮船,向前方进军,靠近敌人后射箭反击。
命令传去后,骑兵沿着左岸向下游进军,太不花这边的火炮已不再节省弹药,四十门火铳全部开始轰击!
由于对面火炮密集射击,他们已能判断出敌人方位,然而四十门火铳射了好几轮,就是听不到对面惨叫声,仿佛都被黑暗给吞噬!
而只要对方的火铳声响起,己方必定会有士兵的惨叫声跟着响起,仿佛受到攻击的只有己方。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太不花大脑一片空白,被几名亲兵架着离开了大船,退到岸边一里之外。
过了一会,马蹄声响,派去的骑兵回来了一名斥候,朝太不花道:“左相,敌人全部乘坐着战船,停靠在右岸边,我们的箭矢无法射过去!”
太不花急问:“他们有没有被我们的火铳击中?”
斥候道:“没有,他们距离咱们的船队很远,超过三百丈,咱们的炮弹都落入水里啦!”
太不花错愕道:“三百丈?那他们为何能打到咱们?”
众将都答不上来。
见识过江都军火炮的只有王蒙哥、常熟水军和贾鲁,贾鲁战败后,脱脱也曾召集众将,强调过江都军的火炮超远射程。
然而太不花一直负责后勤,并未参与集议,故而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远处把守运粮船的水军再也扛不住了。
单方面的挨打、加上周围到处都是被火炮击中的士兵在哀嚎,四周又一片黑暗,简直如同地狱。
随着十几名士兵最先逃上岸,其他士兵们也纷纷撒腿就跑。
太不花远远瞧见了,也没有阻止,还下令撤军,不必再管粮食。毕竟再打下去也只有送命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