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笼罩,只能看到朦胧的残影,星光黯淡,就像十丈外的萤火虫一样。
正因夜色浓得深沉,火光才会显得格外显眼,尤其是一场大火。
洛神山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烈焰将元军的十万石粮食全部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火光冲天,三十里外都能看见。
张阳泉和张士诚的军队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来到洛神山,当时山中还有两万守军。
然而这支人马是战力最差的后路军,又遭受到突袭,战斗不到半个时辰,守军就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张阳泉当即一把大火,将元军的粮食全部烧了。
足足十万石粮食,连他都有些心疼,然而这把火却是非点不可,不让元军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他们就还会有侥幸心理。
张阳泉站在半山腰上,远远朝元营的方向看去,他已经能够想象元兵们看到这把火后,会有多么恐慌。
胜局已定,接下来就是设法攫取最大的胜利果实了!
张士诚来到张阳泉身边,笑道:“张总管,元营现在应该是一片混乱,正是咱们过去收降的好时机,你我两家如何收降,是否立个规矩?”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诚王殿下有何高见?”
张士诚道:“不敢,就用最简单的法子,谁先收降的士兵归谁,另一边不得争抢!”
张阳泉点头道:“甚好!”
便在这时,从山路奔上来一名斥候,朝张阳泉拱手道:“总管,刚刚得到消息,元军炸了营,大部分元军陷入混乱,自相践踏攻杀。不过董抟霄率领一支人马朝高邮去了!”
张阳泉看了张士诚一眼,道:“看来董抟霄还未死心,想趁你外出时打下高邮,反败为胜!”
张士诚冷哼道:“你放心,我在城中留了三千人马,他休想攻下城池!”
话虽如此,张阳泉还是能看出他有些紧张,笑道:“你我一起引军去将这支人马击溃,如何?”
张士诚喜道:“甚好!只要灭了这支垂死挣扎的元军,此战再不会有任何变数!”
于是张阳泉点了一万人马,和张士诚的五千人一起去高邮城救援,他又将诸将分成六支队伍,每人带三千人,去元营收拢俘虏!
……
扩廓突然注意到囚车附近的站岗士兵开始混乱,只听远处有人喊道:“你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快逃命去吧!”
站岗的士兵们顿时一哄而散。
扩廓低声提醒道:“父亲,快瞧,他们的人开始混乱,咱们的士兵可能已经打过来了!”
他和察罕的囚车位于一座帐篷后面,刚好被挡住了视线,并未看到洛神山大火,只当右路军的人救过来了。
察罕没有说话,脸上并无喜色。
脱脱被免职的那天,他不仅被雪雪免去职位,还被下了狱,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过兵变的想法。
如今见右路军为了救他而兵变,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过了一会,附近的士兵已经跑的一个不剩,却没有右路军的士兵过来,扩廓隐隐觉得不对劲。
忽听马蹄声响,远处奔来几骑,为首之人是王蒙哥,他翻身下马,挥刀劈开了两人的囚车和木枷。
察罕愣道:“王将军,你这是……”
王蒙哥脸色苍白如纸,道:“两位,贼兵刚刚打下洛神山,将我军粮草付之一炬。董帅让我过来释放两位,希望两位能约束右路军!”
察罕急道:“屯粮重地,为何不多派人把守?”
王蒙哥默然不语,心道:“大家都在自相混战,谁还顾得上粮食?”
察罕脸色变得苍白,叹道:“粮草被烧,这一战不仅大败,士兵们还会投降贼兵!此战之后,扬州贼兵将会更加难制!”
“董帅说了,他会带领左路军攻打高邮城,如果能攻下城池,一切好说。如果打不下来,全军都会溃散。他希望察罕将军能以大局为重,带右路军救下雪雪主帅,护送他去宝应!”
察罕愣道:“雪雪主帅怎么了?”
王蒙哥道:“他被兵变的中路军将领劫持。”
察罕惊愕道:“中路军也兵变了?”
王蒙哥叹道:“若非如此,贼兵也没那么容易烧掉咱们的粮食!”
察罕愤怒无比,正要说话,扩廓突然道:“好,我们答应去救雪雪主帅。”
王蒙哥道:“那就拜托两位了,我还要去向董帅复命,告辞了。”
眼瞧着王蒙哥策马离去,察罕父子在附近找了两匹马,朝右路军在方向而去。
沿途,察罕问道:“扩廓,你真打算去救雪雪?”
扩廓冷冷道:“父亲,这种废物你觉得有救的必要吗?”
“那伱刚才为何那般说?”
扩廓默然了一会,道:“如果咱们不答应,董抟霄就未必会继续攻打高邮。”
察罕错愕道:“你不会觉得他还能打下高邮吧?”
扩廓摇头道:“不,我只是希望他能帮我们吸引一部分贼兵。只要得知高邮受到攻击,贼兵一定会去救援,咱们就能趁机撤往宝应!”
察罕喝斥道:“混账!是谁教你这种阴损伎俩的?”
扩廓苦笑道:“父亲,我管不了那么多人,也不想管,只想把咱们从汝宁府带来的将士带回去,多一个是一个!”
察罕怔了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王蒙哥带着数十骑在夜色中奔行,周围尽是乱兵,相互间开始争夺口粮马匹,已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也有不长眼的士兵过来抢他的马匹,立刻被他一枪搠死。
正行之间,忽听侧面传来一阵厮杀声,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虬髯大将领着一支人马杀了过来。
那大将举着一根狼牙棒,大吼道:“老子是江都军四大金刚之一的王大,不想死的立刻抛下兵刃,跪地投降!”
原本相互间凶狠拼抢的士兵们齐齐抛下兵刃,跪在地上,因为他们都知道投降了还能有一条活路!
王蒙哥急忙带手下逃跑,因为别人都跪下了,他们变得十分扎眼,立刻被王大给瞧见了。
“取弓来!”王大伸手一抬,颇有大将风范。
手下递上一柄两石重弓,王大拈弓搭箭,一箭射去,只听弓弦震天响,箭矢嗖的一声射出,只可惜准头差了两丈多远。
王大脸色涨红,又羞又恼,将弓箭扔给手下,拍马朝王蒙哥追了过去。
“哪里逃!”他怒吼道。
王大胯下的马儿精神抖擞,不像王蒙哥的马已经疲困,很快便追了上去。
这时,王大终于瞧见了王蒙哥的脸,愣了一下,哈哈一笑。
“直娘贼!原来是你这老小子!你不是很威风吗,见了我怎么像老鼠一样逃跑?”
王蒙哥恨声道:“要不是孛罗不花那蠢蛋,怎能让你们这帮小山贼成了气候?”
王大嘿嘿冷笑,道:“当初你围剿我们龙潭寨时很是威风啊,今日风水轮流转,该我们围杀你们了!”
王蒙哥怒道:“我先杀了你这虬髯贼!”提枪冲了过去。
王大喝道:“你们都别插手,我要亲手宰了这厮!”举着狼牙棒迎了过去。
两人枪来棒往,一阵密集的对攻。
王蒙哥只觉王大力量奇大,手中长枪差点被震飞,好在对方武艺粗糙,很多取胜机会都被放过。
又斗了一会,王蒙哥紧守门户,攻守之间法度极严,而且尽量避免与王大兵器交击,没一会,便占据优势。
王大曾经和秦苓君学了几招枪法,不过除此之外,就都是野路子了,仗着自己力量大,狼牙棒朝对方招呼就是。
对付普通士兵这种打法非常有用,杀伤力也很足,然而对上武艺精熟之人,只要对方能躲过王大的三板棒,就能利用他棒法不严的缺点,将他压制。
两人斗到三十会合开外,王大已经险象环生,不是招架就是闪躲,根本无力反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王大,我来助你!”
喊声中,猴子举着双刀飞奔而来。
在猴子后方不远处,秦苓思反手持枪,冷冷注视着王蒙哥,为二人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