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宅,秦苓君收到张阳泉命人送过来的军情后,坐在凉亭中,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两名幼童,一男一女,正是梁荣的一对儿女。
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本子,女童远远便挥舞着小本子,脆声喊道:“王妃姑姑,我们把课题做完了!”
秦苓君接过两童递过的本子,仔细看完,点头道:“嗯,都写得不错,今日休息半天,明早教你们站桩!”
女童顿时哭丧着脸,道:“王妃姑姑,能不能不站桩啊?好没意思!”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不吃苦怎能学到本事,没商量!”
女童撅了撅嘴,不吭声了。
男童忽然小声问道:“王妃姑姑,爹爹几时来接我们啊!”
秦苓君摸了摸他脑袋,道:“用不了多久了。你们好好读书习武,等爹爹来了,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两童齐声道:“好!”一起跑着离开了。
秦苓君深吸一口气,转头朝亲卫道:“这份军情刘先生可看过?”
亲卫道:“还没有,大王让属下先给您看,再给刘大夫看。”
秦苓君道:“你不用去了,我拿去给刘先生看!”
说完离开了王府,策马来到中书省,在御史台找到了刘伯温。
两人见过礼,秦苓君示意刘伯温屏退他人,然后将公文给刘伯温看了,又问刘伯温对朱元璋的作战计划有何看法。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半晌,说道:“臣以为此策甚佳,可以施行!”
秦苓君点点头,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想来是没有问题。不过……嗯……只是……”
刘伯温头一次见秦苓君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忙道:“殿下有话但讲无妨,臣绝不会告诉别人!”
秦苓君默然良久,终于道:“先生知道梁荣的事吗?”
刘伯温愣了一下,终于明白秦苓君的来意,道:“殿下是希望在开战之前,救出梁荣将军吗?”
秦苓君“嗯”了一声,幽幽道:“陈友谅喜怒无常,我担心我军打下武昌后,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害梁荣。”
刘伯温思索了一阵,缓缓道:“要释放梁荣将军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苓君喜道:“还请先生教我!”
刘伯温笑道:“陈友谅敢卸磨杀驴,一方面原因是觉得梁荣将军没用了。只需让他意识到梁将军还有大用,他就会主动释放梁将军!”
秦苓君问:“要如何做?”
刘伯温道:“首先需得将这份作战计划改一下,将攻打武昌的主将加上一人!”
“加谁?”
刘伯温笑道:“没有具体人选要求,只需满足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刘伯温道:“首先,那人必须是陈友谅不知道、不熟悉的人,第二,那人需得是大王身边的亲信!”
见秦苓君露出不解之色,他进一步解释道:“只要陈友谅和汉军上下都不了解此人,陈友谅定会想弄清此人来历,就会想起梁将军来。”
秦苓君眸光一亮,道:“不错。”
刘伯温接着道:“此人既被任命为主将,如果不是大王身边亲信,很容易引起陈友谅怀疑,反而弄巧成拙!”
秦苓君恍然大悟,略一思索,道:“亲卫统领杨三枪如何?”
刘伯温道:“可以!”
秦苓君这几天一直在为梁荣之事烦恼,不禁长松一口气,道:“那好,这件事我去和大王说,多谢先生了!”
……
梁荣已经快被憋疯了。
自从被关到大牢后,他仿佛被人遗忘一般,既没有人来拷问他,也没有人来放他出去。
他现在急切的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送饭的狱卒似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无从了解情况。
这天,梁荣观察着天窗射进来的光线逐渐变暗,用指甲在牢墙上又多加了一道痕迹。
到今天为止,一共有十四道痕迹。他已经被关押了十四天。
半个时辰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梁荣还当是送饭的狱卒,眼睛也没有睁开。
然而脚步声停在牢房门口后,又响起一阵锁链声。
梁荣猛地睁开双眼,只见门口站着几道模糊的身影。
“是谁?”他沙哑着声音问。
“咣当!”
牢门锁链被打开,一个人钻入牢房,默默来到梁荣身边。
“梁兄弟,你受苦了!”
梁荣终于看清那人身影,咬着牙道:“陛下,您既然不信任末将,直接杀了末将就是,把末将这样关着,算什么意思?”
陈友谅穿着黄色的龙袍,也不顾地上脏,在他旁边坐下,叹道:“梁兄弟,朕知道你怪朕。”
梁荣低着头道:“末将不敢怪陛下,末将只是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友谅转头望着他,道:“梁兄弟,你在这里的这些天,朕已经对外宣称,说你是诈降的江都军细作。”
梁荣心中微惊,脸上却不露痕迹,冷笑道:“明白了,陛下还是不信末将,末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闭上了眼睛。
陈友谅叹道:“朕若是真怀疑你,伱还能活到现在吗?”
梁荣一愣,睁开眼道:“那陛下到底何意?”
陈友谅缓缓说道:“朕只是想利用你的身份,诱骗其他几支起义军首领……”将皇后娄玉贞献的计策说了。
梁荣听完后一言不发,任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到自己被抓竟是因这个原因。
陈友谅道:“原本朕打算击败江都军后,再放你出来,并且给你封侯做补偿,只可惜……”
梁荣忙问:“怎么了?”
陈友谅目光一冷,道:“左君弼和张士诚都是无谋蠢货,毛贵一死,这两人只顾着防备北边,不肯再攻打江都军!”
梁荣暗暗欢喜,问道:“毛贵死了吗?怎么死的?”
陈友谅脸色更加难看,切齿道:“被赵均用所杀!赵均用这狗贼,早不杀晚不杀,竟偏偏选在现在!”
梁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赵均用偷袭濠州失败,被夺下泗州,所以去投靠老部下毛贵。
也不知二人发生什么矛盾,赵均用竟杀了毛贵!
梁荣假意惊慌道:“那我军现在形势如何?”
陈友谅沉声道:“你放心,局面还没有那么糟糕。朕从湖广调的援军已到,如今武昌、江州、南康各有十多万大军,总兵力还是咱们占优!”
梁荣暗暗冷笑:“你这帮乌合之众,又怎会是我军对手?”
陈友谅接着道:“目下江都军兵分三路,其中两万水军直奔武昌,三万水军攻打江州,剩下的十几万主力,朝着南康去了!”
梁荣勃然大怒:“他们竟敢派两万人来打武昌?太狂妄自大了!”
陈友谅瞥了他一眼,道:“梁兄弟,依你之见,张阳泉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吗?”
梁荣愣了一下,道:“对啊,张阳泉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不会这般张狂!”
陈友谅点点头,道:“根据朕对此人的了解,他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冒险!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
梁荣赶忙道:“陛下英明!”
陈友谅冷冷道:“朕思前想后,觉得张阳泉的信心来源于他的水军。梁兄弟,你觉得朕的楼船,与江都水军差距真那么大吗?”
梁荣想了想,道:“大王,末将虽并未打过水战,但末将觉得,张阳泉并未见过您的楼船,很可能将您的水军当做普通水军!”
陈友谅目光一闪:“哦?”
梁荣又道:“说句冒犯的话,您的楼船第一次出战,就被朱元璋给烧了,张阳泉肯定会觉得您不会打水战!”
陈友谅眯着眼道:“嗯,倒也不无道理。”
顿了一下,说道:“目下大臣和皇后意见不同,大臣们和你看法差不多,觉得应该主动迎战!皇后的意见是坚守不出,静待良机。”
梁荣小声道:“大王,皇后毕竟是女人,妇人之言怎可轻信?”
陈友谅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梁兄弟,朕知道你因为皇后献策把你关起来,让你很不满。但你若是再敢在朕面前非议皇后,别怪朕无情了。”
梁荣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陈友谅沉默了一会,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梁兄弟,你知道杨三枪是谁吗?”
梁荣愣了一下,道:“知道啊,他是张阳泉身边的亲卫统领!”
陈友谅眼中精光一闪,道:“原来如此,难怪朕没听过江都军有这样一号人物!”
梁荣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杨三枪怎么了?”
陈友谅站起身,在鼻前扇了扇,道:“咱们出去说吧,这里味道太难闻了。”说着大步出了牢房。
梁荣跟着陈友谅去了皇宫,沐浴一番后,被带到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