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吕良佐的倒台,江都府官场产生一场不小的地震。
相隔数千里的江南,常遇春的两万大军也终于进入福建。
福建境内峰岭耸峙,丘陵绵延,山路极为崎岖,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
常遇春自进入福建后,行军十分不易,加之现在是夏末秋初,正值雨季,经常一天进军不到二十里。
眼下江都军和陈友定在福建形成对峙局面,虽然江都军无法消灭陈友定,陈友定也无力将江都军驱逐。
陈友定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共七万多人马,全部集中在福州一带。
山猪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连江县,因为地形原因,他陆战与陈友定打了几场,都没讨到便宜,这才向张阳泉求援。
李二率领的援军也是直奔福州,然而打到古田县后,就打不进去了。
福建的蛮族之中,以畲族最有实力,共有盘、蓝、雷、钟四大姓。
这四姓都归附了陈友定,其中盘、雷受陈友定号令,在北面阻挡住了李二的大军。
他们不与江都军打正面,专门利用地形优势从背后偷袭,扰乱粮道。
李二为了保护粮道,不得不派重兵保护,再想继续进军,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
畲族另外两姓负责镇守泉州和兴化府,防止江都军从西南面绕后,偷袭福州。
常遇春进入福建后,便直接朝泉州方向而去,打算先拉拢蓝氏一族。
因为陈友定主力都被牵制住,常遇春一路行军除了慢了点,倒也十分顺利。
九月下旬的某一天,他终于进入泉州。
泉州的士兵早就被陈友定抽掉一空,境内只剩下一帮文官,士兵则都是蓝氏一族的一万土兵。
这一万人驻扎在德化,统兵将领是一个叫蓝山的人。
常遇春和蓝香玉商议一番,没有去德化,而是朝着太湖山而去,那里正是蓝氏一族群居之地。
太湖山位于德化西北方向。
常遇春怕被蓝山偷袭,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尤溪方向来到太湖山,在山脚三十里外驻扎,派出使者求见蓝氏族长。
当天夜里,使者回到营帐中,面色苍白,苦着脸道:“将军,这些蛮族顽固的很,让我们立刻退出泉州,否则就要消灭我们!”
常遇春皱了皱眉。
蓝香玉道:“要不然让我亲自去一趟吧?”她此刻扮成常遇春一名亲兵。
常遇春想了想,道:“还是先打一场吧,你不是也说了,你们蓝氏一族尚武,要说服他们,先得用拳头教训一下!”
蓝香玉哼道:“你也别忘了,大王是让你来安抚的!”
常遇春咧嘴一笑,道:“当然记得,你放心,我说的打是单打独斗,不会大动干戈。”
说完朝着使者道:“李参军,你再辛苦一趟,去一趟太湖山,告诉蓝氏一族族长,就说本人要在山下摆擂,只要蓝氏一族有人能击败我,我就率军离开!”
李参军苦着脸道:“将军,这事您能不能让别人去,属下实在有点……”
常遇春哼道:“你怕蓝氏一族的人把你宰了不成?”
李参军昂首道:“末将在战场上滚过,怎会怕死?”脖子忽然一缩:“只是那些土人喜欢养蛇,末将实在见不得那东西!”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蛇有什么好怕的!”
蓝香玉忙道:“还是让我去一趟,若是能找到我两个堂叔,也许能好说话一些!”
常遇春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伱多加小心!”
蓝香玉当即带着几名随从,朝着太湖山而去,来到山脚,道明身份,两名蓝氏族人带着她上山。
畲族人生活简朴,喜欢‘结庐山谷,诛茅为瓦,编竹为篱,伐荻为户牖’。
蓝香玉小时候听父亲讲过族人的习俗,沿着山道一路前行,过了半山腰,只见炊烟缭缭,到处都是结庐而居的蓝氏族人。
畲族人服装崇尚青蓝两色,衣料为自织麻布,染上色彩,一个个穿得斑斓绚丽,佩戴着银圈,穿着草笼鞋,像花蝴蝶一样。
蒙古人统治下,畲族人同样受到压迫,所以他们非常厌恶外族人,严禁与外族人通婚。
不过每当有外族人进山时,他们又禁不住好奇,都从家里走出来好奇地张望。
蓝香玉对这些族人有一种天然亲切感,见他们都望着自己,便报以微笑。
又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一条狭小的山道,道路左右都是岩石,岩石裂缝中密密麻麻都是蛇。
蓝香玉终于知道李参军为何那般惧怕了,微微一笑,径直从蛇岩之间穿过。
过了蛇岩,上到山顶,蓝香玉来到一座大木屋前,蓝氏族人收了她的兵刃,便让她进去了。
屋中共有三人,两名老者,一名老妇人。
中间的那名老者手拄拐杖,沉声道:“外来人,你们还来做什么?我刚才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
蓝香玉微微一笑,朝着三人长身一拜。
“蓝氏子弟蓝香玉,拜见三位族老。”
常遇春在军营中等了两个多时辰,仍不见妻子回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来到帐外,只见太阳已经落山,天气潮湿,似乎马上又要下雨,这让他心中更为焦躁。
就在这时,远处吹来一阵南风,风中隐隐能听到马蹄声。
常遇春大步朝辕门走去,刚到辕门口,就见蓝香玉策马奔来。
她去的时候穿着一身男儿军装,回来时竟变成一套蓝绿相间的女儿装,头上还带着一个圆帽,一副土家人打扮。
“怎么去了这么久?”常遇春问道。
蓝香玉翻身下马,转了一圈,笑道:“将军,妾这身打扮如何?”
常遇春脸一红,忙道:“说正事!这里是军营,等会你就把衣服换回来!”
蓝香玉笑吟吟地道:“待会我说不定还要返回太湖山,这可是蓝锦姐姐送我的衣服!”
常遇春皱眉道:“蓝锦?”
蓝香玉拉着他手,朝帅帐而去,微笑道:“是我的远房堂姐!”
常遇春点点头,道:“你找到你堂叔了?”
蓝香玉眼中闪着亮光,笑道:“对,其中一位堂叔还是三位族老之一呢。”
常遇春喜道:“他同意归附咱们了?”
蓝香玉神色一正,道:“大族老并不同意,那个蓝山就是大族老的儿子,蓝山对陈友定非常忠心。”
常遇春挑眉道:“你堂叔呢?”
蓝香玉道:“他当时没有表态,后来我要离开时,他让堂姐悄悄找上我,将我带到二寨,把蓝氏一族的情况和我说了。”
常遇春愣道:“二寨?”
蓝香玉解释道:“我们蓝氏一族共有数万人,其中留在太湖山的就有两万多人,分三个寨子,我一位堂叔就是二寨族老。”
常遇春道:“怪复杂的。”
两人说话间进入大营,蓝香玉缓缓道:“大寨的人最多,不过因为大族老处事不公,我堂叔和三寨的族老都对他不满!”
常遇春目光一亮,道:“他们莫非想要政变?”
蓝香玉哑然失笑,道:“谈不上政变,只是陈友定给蓝氏一族的粮食大半被大寨独吞,所以二寨和三寨度日艰难,想和我们谈谈条件!”
常遇春大手一挥,道:“粮食不是问题,我们还可以扶持你堂叔的二寨成为大寨!”
蓝香玉笑了笑,道:“大寨、二寨和三寨是几十年前就定好的,就算二寨更加兴旺,也还是二寨。”
她见丈夫有些尴尬,笑道:“你放心,堂叔知道你是我丈夫,还知道蓝玉也加入了江都军,肯定会站我们这边。对他来说,蓝氏一族兴盛才是最重要的!”
常遇春道:“那就好,你再去一趟,把咱们的态度告诉他!”
蓝香玉点点头,又离开了大营。
夜半三更,福建的蚊虫极为厉害,常遇春虽皮糙肉厚,脖子上还是被咬出几个大包。
正当他拍死第二十四只蚊子时,蓝香玉终于回来了。
这次的消息更好,原来就在他和蓝香玉商议时,蓝香玉堂叔和三寨那位老妇人族老也在商议。
那老妇是个暴烈脾气,早就不满大寨的行为,与蓝香玉堂叔一拍即合,两人打算联手挑战大寨,带着蓝氏一族投靠江都军。
常遇春本以为他们的挑战是暗中动手,控制住大寨的人,然而他还是小看畲族人的传统了。
“你说他们要举办‘盘柴槌’大会?”他睁大了眼睛。
蓝香玉点点头,道:“这是畲族四姓的传统,如果族中支房有争执,就用盘柴槌较量,获胜者可获得话事权!”
常遇春皱眉道:“怎么这么麻烦?”
蓝香玉笑道:“你放心,按照规定,三寨各出一人,用盘柴槌较量,我们能出两个人,不会输的!”
“而且蓝氏一族盘柴槌耍的最好的是蓝山,其次是三寨的蓝鞅。蓝山现在不在山上,赢的一定是三寨!”
常遇春道:“如果蓝山闻讯回来了呢?”
蓝香玉朝他附耳交代了几句。
常遇春听完后,惊讶道:“还能这样?会不会拆穿?我可不是蓝氏子弟!”
蓝香玉笑道:“又不是让你登台,拆穿不了!”
常遇春想了想,一拍手道:“好,那就这样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