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不是纯银的,是铜镶银的空心簪子,根上缀着一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梨花。
天黑着,但这么近看,还是看得清楚的。
张梨花一瞧就喜欢上了,只觉心里甜蜜蜜的不行,伸手接了过来,“喜欢喜欢。”
这簪子雕着梨花,就是她呀。
周石头听梨花说喜欢,登时也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嘴里道:“我再接着攒银子,等明年你过门了,给你买个纯银的簪子!”
张梨花也抿嘴笑,心里的欢喜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只觉得满腔的幸福。
周石头每天起早摸黑,这一个月以来也少见到张梨花,这会儿看着人,只觉他的小丫头又长漂亮了一般,拿了簪子就给她簪在了头上。
“梨花,你真好看!”偏头看了又看,又是嘿嘿一笑,也觉得不好意思似的,赶紧去帮忙拧衣裳来掩饰。
张梨花听得也欢喜,也不好意思起来,但见这人竟帮她洗起衣裳来了,吓了一跳,赶紧抢过来,“我自己洗自己洗,你快回去吧,婶还等你吃饭呢!”
他们父子俩赶车回来的晚,周家的晚饭自然也是比其他人家晚的。
两人虽是定了亲,但要叫人看见他们凑在一起,周石头还给她洗衣裳,怕是也要说东说西的。
张梨花也怕名声传的不好,坏了这桩亲事。
周石头也明白,这下也反应过来,点点头,“那我得空了又来看你,客栈人来人往的,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张梨花点点头,目送周石头的身影窜入黑色里,才麻溜的洗好了衣裳,端着盆往缓坡上回。
走了一半,想到什么,赶紧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小心的贴身放了起来。
回了院子,去后院将衣裳给晾上,刚出来就听到上房里传出的声音。
“爹,您还能跟儿子儿媳生气不成?你孙子柏儿这上了两个月的学堂,先生都夸他聪明呢!您说要是不送他上,这不是可惜了咱们张家读书的好苗子嘛?”
“铺子里这两个月盈利不行,就够日常的花销,没能拿回银子来,儿子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儿子但凡手里有余,也不可能不孝敬爹您呢!”
“爹,您不知道,杏花那里带了信回来的,县令大人都看好她的,此番进宫,杏花十有八九的都能被选上,入了宫门,多得是地方要打点,手里银子少了,如何争宠?
儿子这也是为了咱们张家好啊!手里的银子可是都拿出来了,可远远不够,爹您可不能不管啊!”
“还请爹也要体谅儿子啊!如今杏花这里,可是咱们家的重中之重,不得不上心的,她要是成了,还能少了咱们张家的荣华富贵?就是松儿那里,要有个宫里当贵人的堂妹,这科举仕途不都要容易很多吗?”
张梨花听了这么两耳朵,心里就是一突突,这是三叔又要回来拿钱了?
可家里哪还有钱拿?她爹娘可是都签了十年的契了,哪里还能再签?
想着刚才三叔突然奇怪得态度,她这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三叔不会在她身上打算盘吧?
可就算卖了她,也顶多十两银子的。
张梨花还想再听,但见小叔那屋里有动静出来,便不敢停留。
转了转眼珠子,飞快往宋秋屋里跑去。
不多会儿,一道瘦小的身影就从宋秋屋里飞了出来,跟夜鹰似的悄无声息的贴上了张家上房的屋顶。
上房里头,张老豆对着这终于难得回来看他的儿子,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气着呢!
头回他受伤了都不回来瞧的,要银子去几回都说没有的,这厢自己有急了,倒是知道回来张手了!
他本不想管的,但冷不听一听这后头一句,这心里就犹豫了起来。
起先老三两口子决定要送杏花去选秀,他乐意出五十两银子,可不就是想着杏花能选上当了贵人,张家也是风光吗?
且杏花能当上贵人,他大孙子考科举走仕途,有个堂妹在宫里帮着铺路,如何不好?
杏花既走上这条路了,那还真的好好谋划,这不只是三儿子的事,是张家的大事,他是该帮忙的。
这般想着,张老豆心里就缓和了,实则上,从先才三儿子提着好酒好烟回来陪着他嘘寒问暖的,他心里就气消了不少的。
到底他疼大儿子,也是疼三儿子这个经过生死回来生的头一个儿子的。
当爹的,哪有记儿子的不是的。
张老豆面上缓和了,嘴里却哼了哼,“我可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我孙女杏花,说说吧,这回需要多少银子?”
见他爹松动,张地瓜心下大喜,不枉他费了这么大口舌,还花钱买好酒买好烟叶子回来啊!
赶紧道:“不多不多,县令大人那里看好杏花,也答应出发前会给杏花一笔银子让她一路上打点的,咱们这里,就备下杏花进宫以后铺路争宠需要的银子就行。
咱们家头回做这种事,也是不知数的,只想着能尽最大努力准备出来,剩下的就看杏花的造化了!”
“我丈人那处同意拿出两百两银子来,我和杏花娘手里所有家当都先给杏花紧出来,能凑上个五十两的,又在相熟的友人那里借了五十两,一共凑得一百两银子。
还有杏花娘她表兄那里,因为看重杏花,也愿意拿出两百两银子来给杏花。
我想着爹这里,再出一百两银子,咱们统共给杏花准备六百两银子,应该是够了。”
亲家那里就出来两百两,还有那表兄这个外人也出了两百两,儿子只要家里拿一百两。
爱面子的张老豆几乎不用反应,都做不出来拒绝这个事。
一百两银子,他要是都拒绝了,这要亲家如何想他?
杏花出息了他还如何好意思沾光?
上回抢这个名额他出的就比亲家少了,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能差了去。
可家里,经过给松儿买宅子,那是全部家当拿出来都没有几两银子了。
上哪儿去找补一百两?
张老豆硬气不起来想说比亲家多出点的话,就更说不了不出这一百两的话了。
一时间,倒还真有些发愁起来。
一旁默默听着也不说话的老邓氏不发表任何意见,反正回回商量这种大事的时候,她儿子也没把她挂在嘴里,满心都只有他爹点头就成呢。
老邓氏心里撇撇嘴,只看老三这眼神,就知道他没安好主意。
她捏了捏手指头,想着这老货但凡敢再提一句二房,她待会儿就半包耗子药送他见阎王去!
这回,她万不会再妥协了,自问也没有需要妥协的软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