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一棵老树上,罗阿妹咀嚼着嘴里的草根,有些苦涩,可她喜欢这种感觉,周围是半人高的杂草,她和这些草融为一体,这里很静,但她知道,在这处茫茫的杂草地中,还有四百三十七名和她一样的活物,或者说,叫战争机器,对,四百三十七台战争机器。
还有,带着他(她)们摧毁一切反抗力量的至高神。
这是江苏境内,不远处那尚算宽阔的黄土路就是去往上海的官路。
罗阿妹,和其他四百三十七台战争机器一样,是平远军西路军团统帅苏红娘的亲兵,苏红娘,就是他们心中的神祗。
摸着冷冰冰的广州造,罗阿妹的血也冷冰冰的,这些年的杀戮,她已经很难再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知道,将子弹射进阻挡她前进的一切生物。
这是北国境内。
可是,又有什么呢?
圣母娘娘无坚不摧的军团,已经至少攻克了北国十七座城池,当那一排排犀利无比的火枪步兵在平原上踏步前进时,几乎没有人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不久之后,这里将会有一枝清军经过,听说,他们护送的是北朝国丈、军机大臣桂良,而这次的目标就是他,抓捕他。
罗阿妹只希望,当那些北国士兵被屠杀时不要发出鬼哭狼嚎的难听叫声。
罗阿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冷酷了已经没有亲人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不会伤害一个自然是圣母娘娘,在她心里,圣母娘娘就是她的姐姐、母亲,睡梦中偶尔闪现的温暖,都是圣母娘娘的笑靥;另一个人是摄政王她们这些战争机器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的,摄政王在襄樊时,故意救她脱险。
除了这两个人,她不会在乎任何别人的生命,人,和蚂蚁有区别吗。
所以当草丛中响起蟋蟀的叫声时,她握紧了枪因为这声音表示着,目标越来越近了。
黄土路上,一行长长的队伍,冲锋旗、帅字旗、官衔牌、头锣、腰锣、伞扇、令旗、令箭、刽子手、清道旗、飞虎旗、十八般兵器、马道马伞、金瓜钱斧、朝天凳、顶马、提炉、亲兵、一对一对的过后面一顶八人抬的绿大呢轿子缓缓而来,在后面又是长长的马兵。步兵,看样子,足有两三千人。
罗阿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北国的官员,还真是一万年不变呢。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那一对对仪仗立时乱了套,就好像鸭子般,仆倒的仆倒,扛着大大的旗牌到处跑的到处跑。
很快,对方的火枪兵开始还击,嘭嘭的响声中,一股股白色烟雾在红缨海中散开。
罗阿妹一次次扣扳机、拉枪栓,按下一颗颗子弹,对着那仓皇伏在道路两旁的清兵射击。
杂草丛中,四百多枝步枪喷射的子弹好似暴雨般倾泻,这个伏击点是精心挑选的,没有任何掩体可躲藏的清军一个个栽倒,而只有绿呢轿附近几丈内少有密集的子弹喷洒。
终于,如同罗阿妹经常见到的那样,红缨子们哄的溃散,随即,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罗阿妹熟练的上刺刀,随即草丛中寒光闪闪的刺习一柄柄蹿出,“杀!”震天的喊声直冲云霄。
红缨子溃败的更加快了,不远处是一处芦花荡,成群结队的红缨子都涌了进去,或许,看不到敌人,心理上就会感到安全。
罗阿妹也看到了那熟悉的红影,雪亮的钢刀一闪闪的,凡是在她周遭的红缨子就如同稻草般一个个栽倒。
绿呢大轿前,红缨子逃得一个不见,黄土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血泊中。
红娘走上两步,用钢刀挑起了轿帘,轿子中,是一位面相威仪的老人,此时正襟危坐,没有表情的看着红娘。
“老爷子,下来吧。”红娘轻轻一笑,国色天香。
“你是苏红娘吧?“桂良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或许,虽然听说过这天下第一女反贼的名头,却想不到是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是!您是桂良大人?,、红娘话里倒是挺客气。
桂良淡淡道:“你们不讲信用,和谈期间,擅自越境,劫掠和谈大臣,就算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难道调停三国就会任你们妄为么?”
红娘就笑了,笑容很甜,“桂良大人,我们只是临时停火,而因为你们拒绝撤出苏松一带的兵卒,我们可已经宣布早前的和议无效了,这,怕您还不知道吧,此外,您的身份并不在议和使团名单里,所以,我们请您去广州做客,也同和谈无关,调停国,也会理解我们的立场。”
说着就又一笑,“调停国,老爷子还真把他们当宝么?”
从苏老大那里得到准确情报桂良会来上海,苏红娘又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跟婆婆答应的,定接公公来广州,这转眼都多长时间了,可真要没脸见婆婆了。
恰好有炮舰进入长江以配合平远军围攻南京,苏红娘当下带了亲军上炮舰越境来伏击桂良,却也真没想到桂良会这般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对于火器时代的到来,北国权贵显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没有想到现今,小股突击部队可以具有的能量。
当然,其也太依赖调停三国,没想到南朝会动手劫持议和大臣,可偏偏,桂良未到上海,议和使团名单上确实没他的名字。
红娘自然不在乎调停三国,但也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而现今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更不能随便扣留议和使者,而既然桂良并不是议和使团成员,绑架他倒也不在话下。
听叶昭说过,好像这是什么恐怖主义,可管他呢?能换回公公再说。
“老爷子,下轿吧。”红娘退后了两步。
桂良知道,自己再不动的话,景祥的恶狼们就会动手揪自己了,咳嗽了一声,端着架势,慢慢下了轿子。
红娘挥了挥手,随即,绿装军人们拥着俘虏,很快消失在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