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8月,两宫太后及皇上下喻,晋景祥和硕乾亲王,世袭罔替,总理政务院,监国摄政。
政务院十多个部衙随即迁去了南京,总理王大臣下委任状,各部衙主管为外务大臣邹凯之:商务大臣李小村:财政大臣龚秉常;工务大臣袁士城;教务大臣郭良俊:农务大臣李鸿章:交通大臣伊哈奇:法务大臣李塞臣;卫生大臣毛披熙:监察大臣周京山;巡捕总部总管苏纳等。
李小村、周京山、李塞臣三人加少保,同时各房官员俱有升赏。
大将军王同时改平远军制,平远军步兵、水兵团由大将军绕领,步兵团设五镇一卫,实则还是六镇,每镇一万五千人,提督第一镇步兵统领袖保,加子爵;提督第二镇步兵绕领哈里奇,加子爵:提督第三镇步兵统领韩进春,加子爵;提督第四镇步兵统领赵三宝,加子爵:提督第五镇步兵统领苏红娘,加伯爵:第六镇为卫戍部队,大将军王亲领,拱卫南京。
平远水军提督马大勇,加子爵。
每镇下设三个步兵团,由总兵官绕领,再往下,则是步兵、炮兵等各营,如此平远军各级军官各有升赏,自是一片欢欣鼓舞。
实际上,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封赏,比如内务局编为内务府,总管瑞四被赏穿黄马褂、加子爵等等。
一小驴肉馆后的客栈院落,院中叫驴呱呱的嘶叫,很快就被人鞭打,声音低了下去。
简陋的书房内,叶昭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扇扇子,一边翻看一本小册子,实则心里还在琢磨广州的动静。
各部衙主脑自不消说,如伊哈奇、毛永熙等那都是铁杆的后党比之当日王府六房,这政务院反而更不能一门水儿清。
当然,若不如此,院部制度也不会这么顺顺当当扯起来,而且从此各部升迁官员调动,自己就更要与两宫相商,浑不似王府六房时那般得心应手不过嘛,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各部衙门迁来南京就是胜利。
和硕乾亲王,想想叶昭就苦笑,这封号不可谓不隆重,乾者天也自三皇五帝以来就没听说过分封的王号这般吓人的,可说恩宠备至,震古烁今了,但问题是,自己刚刚剿灭一今天王,随即自己就被封作天王,更要住进那天王宫,怎么都琢磨着不是滋味,虽说那位天王是伪王,是贼逆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更别说这乾又可以读干那可不是干王洪仁讣么?
也不知道兰贵人看没看到自己写给她的信,这封号到底是讽刺自己,用乾字来败自己的气运?亦或是另有所想?唉,反正就是叫自己别扭就走了。
不过气数一说,叶昭倒也并不尽信,就算有气数老天爷叫自己重生,那是多大的气数?又岂是那么容易败的?
索性也不在想,这些日子可忙得紧,平远军各镇都在加紧肃清江南一带发逆残部也不可避免的与北国发生了冲突,第四镇在苏松、第一镇在武昌均与北国军队交火,而韩进春的第三镇取了九江苏红娘率第五镇兵临岳州,只有第二镇哈里奇部回广咐休整其用意不言自明,现今南朝中枢渐渐迁来南京,可广州何等重要,万万不能出了乱子。
现今趁着石达开部与捻军联盟尚未在河南溃败,对北国施以压力,可以在谈判桌上获得最大的利盖,如长江南武昌、岳州等重镇,若不趁机拿下,那就好像个模子钉在江南,北国重兵随时可以从其据点侵入南朝,威胁极大,还有亲王老爸,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接回来,不然等石达开兵败,北国缓过这口气,谈判桌上可就不好漫天要价了。
叶昭同时还给皖北军阔苗沛霜写去了一封信,不出所料,苗沛霜果然反应热烈,对于摄政王封他的一等子爵、皖北将军一职慨然受之,千恩万谢,更写信来要粮要钱要军火。
叶昭看了只是笑,这个随风倒的军阀,谁又真想收编他了?不过当今棋子向北国施压而已,官职爵位又不要钱,给他无妨,但真格要起了银子,那自然半毛钱也无。
而对于南朝和苗沛霜暗通曲款,北国庙堂必然震动,这多管齐下,就不信北国不就范。
坐在叶昭对面小木凳上是讲武堂讲师彼得,最早的新军顾问,现在却是踏踏实实在讲武堂授业,同时整理资料写一些军事理论。
“亲王殿下,我知道我的浅薄,请您一定要指点。”彼得态度无比虔诚。
叶昭手里拿的小册子是彼得的新作《论单兵作战》,在这篇十万字的论述中,他将南朝平远军的战例进行了总结,认为现代战争,越来越注重单兵作战能力,小队作战能力,实行有效的分散战术,靠大部队排枪的线式战术将会彻底消失在现代战争中。
叶昭笑着点头,道:“写的不错啊。”实际上泰西诸国的战术思想也极为僵硬,一直到美国南北战争初期,线式战术仍然是交战双方的常规战术,即双方排枪对射,直到一方发起冲锋,以白刃战决定胜负。
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双方军官才发现,因为火器威力的提升,这类冲锋代价高昂,渐渐的,分散防御小队渗透战术、堑壕等等才出现在战场上。
而平远军,以班(队)为基本作战单位以营为战术基本作战单位的作法却日趋成型,彼得欣喜的注意到了其中的变化,自然要进行理论总结。
也就难怪后世世界战争史书中,将中国南方政府军和反抗军的战争称为最后一个老式战争和第一个现代战争,对于其在世界军事理论革新方面的影响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当然,这些却是叶昭所不知道的了。
送走了彼得,闷热的不行的叶昭摇着扇子,踱步来到了院子里。
简陋的小院,四五间平房,院中柳村下有石磨,石磨旁栓着一头叫驴,只是驴子现在未免可恰,嘴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叶昭。
墙上挂着几串红辣枚黄苞米,平房都很破旧,纸糊的窗根被风一吹啪啪作响,是那种老式的用长木棍支撑的竖开窗,真怕风稍微大一些,整个窗子就飞了。
院子东侧门进去就是驴肉馆,西侧门常年封闭。
叶昭长这么大,第一次活的这般辛苦,同广州王府比起来,这临时驿馆几乎就是地狱。
可没办法,天王宫修缮中,本就未完工,加之那些什么真神殿耶稣殿所有大殿的匾额都要更换,后宫中各宫更要重新题字雕字,加之许多建筑屋檐滴水房柱等等细节上的修改,更有数名风水大师来提点,又请了高僧作法事。摄政王虽祥瑞万丈,住进来必定荡涤邪气,正本清源。但首先这宫殿怎么也得改改气运风水。
又加之天王宫下水渠道的修建、预留自来水、电路等维缮,是以虽然南朝来了大批能工巧匠,怕没两三个月,叶昭也住不进去,若遇到什么阻滞,怕小半年都要用的。
实际上不仅仅是这未来的乾王宫,整个南京都在大兴土木,包括整个城市的下水道改造,包括各部衙门官署的修建。
而南京城也就一下子活了起来,数万十数万工人、吏员、商人、移民进城,对于商业的促进不言而喻。
就好比叶昭这个驴肉馆所在的灯笼巷,几乎所有的商铺后院都开辟为旅馆,供南国人暂时租住。
其实各部衙门官署倒也好说,天京诸王府邸众多,用之改造即可,而东王府最大,其中一部分分隔为四个部衙官邸,另一部分租赁给商人,冲资国库,叶昭白日上衙也暂时在东王府办公,但若说寝室,叶昭自不愿意随便找个伪王府邸居住,最后在这灯笼巷找了这么家驴肉馆,要说居住条件,实则在叶昭眼里,诸王府和驴肉馆后院也没什么区别,同样没下水,没洗浴、没灯火,最多房子豪华些,又抵得什么?住这些伪王府邸,实在有些晦气,还不如驴肉馆舒心。
何况城中现今说不上安定,平日隐居在这小巷子里倒不引人注目,住在哪个小伪王的府邸?被人盯上搞几次刺杀,虽然安全无虑,可不够闹心的。灯笼巷聚集了大批南朝人,住在这儿也可以趁机接触接触百姓,听听他们对时政的看法,现今南朝变化巨大,和前世任一个时代都不同,民众的脉搏不能只靠揣摩,只靠官方转来的一些反馈,总要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
叶昭所在的驴肉馆,后院中还有几家住客,男女老少皆有,实际上,却均是飞虎营特别组组员改扮,甚至每日熙熙攘攘的吃客中,大部分均是王府侍卫,驴肉馆,也早就被叶昭买了下来,从厨子到伙计的身份,那也不消说了。
是以这个看着特别不起眼的驴肉馆,只怕是南京城内防范最严的一处所在,而粘着络腮胡进进出出的叶昭,难得的自由了一把,心说,大隐隐于市,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过这相对自由带来的代价就是极大的遭罪,洗澡又恢复到了木桶时代,如厕就更别说了,那露天茅厕何等难以忍受?大夏天的,都能看到粪堆里蛆虫蠕动,好不容易将广州王府打造成现代与古代结合的超豪华天堂,现今却一下子跌进了地狱,叫习惯了奢华甚至都有些洁癖的叶昭情何以堪?
可又能怎么办?忍呗,总有云开见日之时。
怕南京城内,沉浸在剿灭发匪升官发财的巨大喜悦中的各部衙总管,谁也不知道王爷的心路历程,将在南京的日子看作了爬雪山过草地,艰难的生活着。
摇着折扇,叶昭出了驴肉馆,身边跟着两名长随打扮的侍卫,倒是极不起眼,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袍打扮,比起灯笼巷里偶尔冒出的穿着拉翁基茄克、中山装、长襟燕尾、旗袍的摩登男女们,也确实不怎么引人注目。
灯笼巷聚集了大批南朝人,为防发匪余孽作乱,防范也极严,巷口均有巡捕设岗,巷子里两人一组的椅左轮黑制服巡捕随处可见。
烈日当头,叶昭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可有年头没有带两名侍卫就敢出门溜达了,难得逍遥,倒也是一件乐事。
“咦?”叶昭抬眼见到街旁粥铺门框上,贴着红纸,龙凤凤舞的草书“内有桌球”。
叶昭就不禁笑了,唉,商人的脑袋瓜,可真是灵通透了。
现今南京城比起广州来,娱乐生活臀乏的厉害,小小的桌球,怕就令习惯尹洲生活的南国人趋之若骜了。
信步走进去,这粥铺和王爷驴肉馆一般,都是从拒台旁侧门进后院,小院子同样简陋无比,四五间平房,那所谓桌球室就在一间比较大的厢房中,两个桌台,里面人可还真不少。
桌球室“老板”姓马,一笑刻出满嘴黄牙,从广州跑来的投机者,比后世皮包公司强一些,有几个小钱,来南京转了一圈,随即就从广州租了两个旧桌球台,实际上是被广州一家俱乐部刚刚淘汰的,桌腿摇摇晃晃的,钉了厚厚木扳加固,但还是晃的厉害。
两桌球台都有人占着,还有三四个人在旁边等,都是挺精神的小伙子,听他们说话,还是一伙儿的,好似是广州船政学堂的学员,跟着导师来南京勘测造船厂落脚点和草图的,当然,南京造船厂,实际上就是暂时建个小船坞,供平远水军船舰停泊,也可以进行简单的维护。
侍卫铁腿刘三问价,马老板刻着黄牙满脸堆笑,比划着一根手指,说:“一个时辰起价,半角银。”
若不是王爷在,刘三都想大耳瓜子抽他,可真是独门生意,捞钱都捞的没谱了。
船政学堂的小伙子学员们赶时间,玩了一会儿就结账,他们中间一个姓杜的富家子弟请客,虽然不到半个时辰,还是痛痛快快丢给马老板一串铜板,和伙伴们扬长而去。
“别三,来,陪我玩会儿。”叶昭想起和府里妻妾玩桌球的绮旎,再看现今之凄凉,形影相吊,心里眼泪都哗哗的。
刘三吓一跳,但王爷谕令,哪敢不从,也只有战兢兢的拿起了桌杆,打了两杆,不是滑竿就是白球直接落洞,见王爷蹙眉,心里更颤悠,就更打不好了。
“没羞没羞,臭球篓子!”旁边清脆的声音,却是八九岁大的一个小丫头勾着鼻子羞刘三。
马老板气道:“去去去,别捣乱!”
小丫头却是不服气的道:“爹爹,我比他打得好。
马老板更怕得罪容人,伸手就想打她,叶昭笑着用球杆拦下,对小丫头道:“那你来。”跟刘三打,也实在没意思。
马老板陪笑道:“先生,这,这可不合规矩,她是我女儿,不是球童,咱这儿也没球童陪打球。”
旁边侍卫递过去一串铜钱,马老板笑眯眯接过,对那小丫头道:“陪这位先生好好玩。”
小丫头球技果然不是盖的,比叶昭打的还好呢,只是有时够不到球,叶昭就抱了她来击球,一大一小倒也玩的开心,叶昭更叫侍卫出去给买了糖果,小丫头更是欢喜,叶昭抱她打球的时候,她就抱着叶昭脖子啵了一口。
“哎呦,不就是登记吗?怎么敢劳烦局座?小的该死,该死!”马老板突然满脸堆笑从拒台后跑出来,原来木扳门被推开,走进来几名黑制服巡捕。
叶昭回头看去,就是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朱丝丝,笔挺黑制服,银灿灿肩章,挂枪套的黑皮带系在腰间,酥胸翘臀纤细腰肢,曲线诱人,英姿勃勃娇美不可方物。
朱丝丝也是一呆,好久没见到这色狼了,谁想会在南京遇到?进门就见到那小丫头亲他,再看他又亲昵的抱着那粉嫩嫩幼童,朱丝丝已经麻木的不能再麻木了,无奈的对叶昭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而马老板一口一个局座大拍马屁,旁边一名巡捕引他到了拒台前,登记名册,虽然马老扳没铺面,但现在也算行商,自然要缴税,巡捕房现今最繁重的工作之一就是帮盐运分司给南京城内形形色色的商户造册。
叶昭放下女童,诧异的问朱丝丝:“升官了?”
朱丝丝领粉腮:“嗯,我现在是南京府巡捕局哥局长兼西城巡捕房巡长。”
叶昭啊了一声,笑道:“恭喜恭喜,这可怎么都得请我吃大餐吧?”巡捕调动,叶昭最多就是扫一眼省厅厅长和市局一把,这南京局的哥职自不会关心,却不想朱丝丝也被调来了,想也是,此次调动巡捕进南京,选的都是精干,朱丝丝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不过小小年纪就哥局了,倒也厉害,这可真是一步步自己干出来的。
朱丝丝对那小丫头努努嘴,说:“你放过她,我就请你。”
叶昭满心的无奈啊,这朱丝丝到底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自己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对这幼幼下手啊?
摇了摇折扇,叶昭道:“那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
朱丝丝明亮大眼睛微露诧异,想是没料到这色狼就真这么轻易放手,说道:“你说话算话,请你吃什么都行。”
叶昭折扇一收,笑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