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桑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她出家后,家里就沦为了街坊的笑柄。
她爹前几日出门,在街口遇到了素来有过节的张大叔。张大叔笑话她家,贪财卖女,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一毛钱没捞着,还把女儿搭了进去,正是一贯缺德活该遭报应。
当着众人的面,陆爹感觉受到奇耻大辱,冲动之下,与张大叔扭打起来,不小心把张大叔打成了重伤。张家这下不依不饶,非要把陆爹扭送官府。
陆家知道,按法理陆爹要被关押坐牢,可牢里黑暗险恶,真要是进去了,哪里还有命出来。
所以,陆家赶紧向张家求情,一通磕头道歉认错,对方才松口让步,但是要50两的医药治疗费。
陆家平时本就没什么积蓄,前段时间陆娘生了一场大病,耗尽了积蓄,家徒四壁。
50两银子如同天价一般。
愁得没法时,他们便想到了陆青桑,想来她再怎么不济,也是陶家名义上的大少奶奶,应该会有些办法。
听完这些,陆青桑犯了难,她一个出家人,哪里会有钱。
她也不能把陶家害她的事情告诉家里,这样会让爹娘更担心。
50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种桑养蚕,一月也不过赚1两银子这样。
看见姑妈一脸的焦急,陆青桑知道家里真是遇到了危机。
从小她就主意大,长大后更是得父母信任,此刻,她责无旁贷,只好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们给我一周的时间想办法。”
送走姑妈后,陆青桑就开始为钱发起愁来,连干活都忘了。直到智方来骂,她才赶紧起来去干活。
挑完了水,陆青桑想起正殿还没擦地,便向正殿走去。
早课已经结束,只见智仪、智方和几个尼姑正围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娘子,殷勤地引着走进正殿。
想来,那位娘子是前来拜佛的香客。
智方看见了陆青桑,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摆摆手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有香客呢,你快回去,快快快!”
陆青桑只好转身走了。
筹钱的事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陆青桑的心上。她没有心情干活了,便想到后院那里静一静。
后院那里有柴房和伙房,静心就在伙房负责煮饭炒菜。
陆青桑经过伙房的时候,不经意地往里面一瞧,不得了,炒菜锅里蹿出了很高的火苗,而一旁的静心却浑然不知,捧着本书正看得入迷。
陆青桑赶紧在门口舀了一瓢水,冲进去倒进锅里,嗞的一声,火苗熄灭了,冒出一股浓烟。
静心这才如梦醒悟,明白是陆青桑帮了她,忙道:“多谢你静修,我刚才光顾看书了。”
陆青桑道:“不用谢,你怎么炒菜的时候还在看书?”
静心道:“每天都忙着做饭炒菜、刷锅洗碗,从早忙到晚,实在没空看书,所以才……”
陆青桑想想也是,静心每天跟她一样,晚上干完活才回来休息,两人忙得到现在都没说上几句话。
陆青桑好奇地问:“你看的是医书,你懂医学吗?”
静心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对医药很感兴趣。曾经我们庵来了一名香客,是位大夫,他见我喜欢学医,便送了我一些医书,还教了我一些医人的法子,我就自己学着。你看——”
她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面有不少针眼。
“我经常拿自己的手臂来扎针练习。”
陆青桑吓了一跳,没想到静心对学医这么痴迷和努力,心下很是佩服。
她问:“那你扎自己不会痛吗?”
“习惯了就不觉得痛了。”静心笑笑说:“我们出家人,没有什么钱请大夫,偶尔生病了,都是随便喝点姜汤对付过去,受了不少苦。所以,我希望自己能早日精通医术,替大家治病。说起来,上次静日师姐发热,躺在床上,我就配了点药给她试试,还真的治好了。”
说完,静心的脸上现出小小得意的神情。
陆青桑心想,这孩子的心地也太好了些,别人把累活都丢给她做,她还想着帮别人治病。说不好听的,这就是缺根筋啊,这脑袋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医书学好来。
不过,如果真能为大家看好病,那她陆青桑也能获益啊,不然,她以后还真没钱去看大夫。
想到这里,陆青桑便说道:“那你加油啊,好好学习医术。”
说完,她看到伙房里这么多食材和锅碗,觉得静心的活实在是太多,影响学习,便说道:“你干活的时候看书,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样吧,我有空就帮你干活,让你多些时间看书。还有——”
陆青桑伸出胳膊:“以后,你扎我的胳膊来试验吧,换一个人试,应该对医术更有帮助。”
静心眼里泛起泪花:“静修,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等我医术精进了,我第一个给你看病。”
陆青桑一脸黑线:“你别咒我啊,我可不要生病。”
静心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我都忘了,你每天挑这么多水,肩膀肯定磨出血茧了。我自己配有一些药,专门治这个,我给你涂上。”
说完,静心从怀里掏出个药膏,扳过陆青桑的肩膀,给她细细地擦涂起来。
药膏冰凉凉的,而且见效很快。陆青桑发觉一直火辣疼痛的肩膀马上就不怎么疼了,不禁对静心的医道竖指称赞。
静心很是谦虚,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医术还粗浅得很,还要继续精通。
在伙房,陆青桑暂时轻松了些。想到日后有了静心这个好伙伴,生活也不会太孤单寂寞。
聊了一会儿,陆青桑准备去河边洗衣裳了。
因为去得晚,怕被智方看见了骂人,静心指点陆青桑走一条偏僻的小路,通往一个人迹稀少的河岸,保准没人发现。
陆青桑谢过静心,用竹筐收起尼姑们换下的道袍,便往小路走了。
快到河边时,陆青桑看见一个光头的和尚,正坐在河边架火烧烤,一只手拿着烤鱼往嘴里塞。
出家人食荤腥,那可是大忌讳啊!
陆青桑咽了咽口水,鱼香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她来这里半个多月了,每天都是青菜度日,直吃得她面无菜色。
陆青桑马上又意识到不妙,要是被和尚发现自己就完了。于是她赶紧转身就走。
可惜,那个和尚还是看见了她,喊道:“是哪位道友?”连说边朝她走去。
陆青桑怕激怒了他,便转身道:“我是水月庵新来的,不懂规矩,正打算回庵去。”
“站住!”那个小和尚个子不高,眉清目秀的,口气却有些凶:“你这么着急走,是想回去告密吗?”
陆青桑道:“我又不知你是谁,又如何告密。”
说完,她见小和尚已经走近了,满脸的狞笑着,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
妈呀,这人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陆青桑无比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拔腿就跑。这世上的坏人太多了,她就不该心存幻想。
小和尚已经近在眼前,陆青桑感觉自己已经笼在了他的掌控之中,想跑却拔不动腿。
忽然,一个香喷喷的东西塞到了她嘴里,她定睛一看,是烤鱼!
小和尚笑眯眯地,一只手正拿着烤鱼往她嘴里塞。
“现在你也吃了鱼肉,咱们是一样的,你可不能去告发我了啊!”
原来如此,陆青桑心神方定,又想起这条鱼是他吃过的,赶紧将鱼肉一把推开,恶心地道:“真讨厌啊你,上面有你口水了,还给我吃!”
小和尚嘻嘻笑着:“事发紧急嘛,你别生气啊,我这就给你再烤一条大的!”
陆青桑咽了咽口气,不自禁地随他走去。
反正都已经开荤了,不如好好吃个饱。
食物果然最能拉近感情,一条鱼吃完,两人已经产生了革命般的友情。
小和尚名叫阿毛,自幼便在安华寺修行。三不五时就会来河边打打牙祭。他打鱼的技术准,烤鱼的水平也高,那味道让陆青桑赞不绝口。
阿毛很是热情:“明天你再过来,我再给你烤鱼。若是吃腻了鱼,我还可以下山去买鸡鸭牛羊来,通通烤了吃。”
陆青桑很是不解:“你哪来的钱买肉啊?”
阿毛笑了:“你新来的,果然什么都不懂。”
他放低声音,轻声道:“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们安华寺的香火钱,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来,私下发给各僧人自己支配。我们寺香客多,香火旺,大家自然都滋润得紧。你们水月庵,虽然香客少,但也是有进帐的。你肯定从来没领过,所以才不知道吧?”
陆青桑听得眼都直了。
她万万没想到,出家人竟然还有银子赚。想到上午被智方赶出大殿,她顿时明白了,她们是怕她来分抢香火钱呢!
他奶奶的,重活累活都丢给她干,分钱却一毛都没有她的份!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陆青桑恼怒地想着。
想到她一直苦恼的筹钱之事,她心里忽然一亮!
她想到赚钱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