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叫了辆马车,送胡润芝回去。
胡润芝已经不哭了,但是表情麻木,一声不吭。
刘豫也什么都不问她,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的确,胡润芝现在思绪翻腾,内心里波涛汹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次任性,竟然会让家里起这么大的波折!
想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心里就像被一把刀扎中!
从小,她就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虽然娘亲早逝,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但好吃的好玩的,都尽量紧着她,连哥哥也要排在她后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宠儿,开心无边,脾气也有些骄纵任性。
去年初,她在郊外骑马时,偶然认识了能说会道的周京,一见倾心,相识不久,便已海誓山盟。可是,爹爹知道后,始终坚决反对,认为周京家境贫寒,一无所长,不是理想对象。
她一直耐心跟家里沟通,告诉他们周京的好,可是家里始终不肯接受。
就在她苦恼之时,爹爹突然告诉她,家里的生意遇到困难,需要一笔资金周转,而她只要嫁入陶家冲喜,就可以解决危机。
家里的生意,是要传承给哥哥的。她这时才知道,家人表面上对她好,其实归根结底,在涉及利益的时候,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顿时,胡润芝对家里产生了极深的怨恨,产生了私奔的念头。
毕竟是家人,她也不愿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最后与陆青桑达成一致,由陆青桑去冲喜,而她,私奔。
顺利跑出家后,她与周京一拍即合,两人当夜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京城,租了间房过起了日子。
初始,胡润芝手上还带有银钱,两人生活不愁,过了一段还不错的生活。
可时间一长,手里的银钱一光,生活窘迫起来。周京没有营生,便一力怂恿她去外面挣钱。
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赚钱?思来想去,只能凭借从小苦练的琵琶技艺,卖艺求生。
她的琴艺还不错,但京城乐女众多,初来乍到的她,酬金不多。
胡润芝原本想着,等站稳脚根后就回家一趟,一来看看家人,让他们不必担心,二来也是出口气,让他们知道,她和周郎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日子这么落魄,她暂时没有回家的心思,只麻木地在外漂泊流浪。
路是她选的,怎么样也要走完。
现在,爹走了,青桑也当了尼姑,一切都比她想的更糟糕。
在胡润芝的思绪翻腾间,马车停下了,车夫喊道:“到了!”
到了胡润芝住的地方了。
胡润芝收起思绪,对着刘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多谢公子,我先回去了。”
“好。”
刘豫本来还想说,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可以跟他说,他也认识陆青桑,而且她也在京城。但是见她心情低落,而且自己以后会常去听曲,以后再说也不妨。
胡润芝下了车,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巷子里。
这是京城比较偏僻的永福巷,住户密集,唯一的好处就是租金便宜。因为晚上才是乐曲坊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胡润芝每天弹完曲回来时,都是深夜。
在这样黑的深夜时分,胡润芝一个人回来,多少有些害怕,一直嚷嚷让周京去接她。周京刚开始接了几天,后来便烦了,让她自己勇敢些回来。
今天是特别狼狈的一天,而且回来得比较早。胡润芝整理了发丝衣角,然后用力推门,发现木门被从里面闩上了。
她扣了扣门,喊道:“京哥!”
没见周京应声,但听见里面有东西跌落的声响,还隐隐有一句“她回来了,你快走。”
声音虽小,却清楚地传入胡润芝的耳朵。
里面有女人!
周京竟然背着她,把女人带回家!
胡润芝气得全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想不到她天天在外面辛苦挣钱,周京竟然在家里干这种事情。
胡润芝怒起,一脚往门上踹去:“快开门!奸夫**!”
踹了好一会儿,木门吱呀开了。周京站在门口,一把拉住胡润芝,然后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出去了。
那模样,俨然就是住隔壁的李寡妇!
好啊,竟然敢跑!胡润芝怒得要去追,周京拉住她:“别闹,有什么好好说!”
周京衣衫零乱,面孔依旧俊俏,胡润芝现在看到这张脸,却觉得无比恶心!
“你还敢说,你们这对狗男女,背着我干出这种好事?”
“芝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周京紧紧地抱着狂乱发怒的胡润芝,摆出他一向的深情模样:“她就是来借点盐而已,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你想多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说完,他俯下头,竟然还想吻上胡润芝的唇。
胡润芝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扬手对着那张俊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滚开!”
周京捂着自己被打的脸:“芝芝,你无理取闹了啊,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啊!”
“不客气?你吃我的,用我的,你全身上上下下,哪一样不是我给你买的?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不客气是吧?好,那就不客气!”
胡润芝转身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把周京吓得眼睛都直了。
“你这个王八蛋!老娘为了你,家也不要了,跑到这里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每天的客人有多刁钻有多难缠,我都得应对。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跟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你说你不想工作,我由得你,家里没钱,我去挣!我不在乎街坊邻居说我贴钱养男人!只要你对我好!可是你现在,你看看你他妈是什么德性!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胡润芝连哭还喊,泪水流了一脸。
看着情绪激动的胡润芝,不断挥舞着手里锋利的菜刀,周京吓得脚有点软:“芝芝,真的是误会,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我就跟你说清楚,”胡润芝抹抹脸上的眼泪,一字一句地道:“我养你已经大半年了,你把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把钱都还给我!”